這人來人往的,兩個中國人其中一個穿的還是那麽的怪異……真是挺引人注目。
紀珩東把她抱起來的時候還在想,在異國街頭跟一個自己曾經拒絕過的姑娘表白,他這也不算白活這些年。
褚唯願是情緒過激加上長時間沒有充足睡眠導緻的昏厥,不嚴重。診室的臨時病床上,她細細的手腕子上吊着營養針,雖然閉着眼,還是能依稀看到不安抖動的睫毛。紀珩東把身上穿着的厚厚夾克衫蓋在她身上,站在診所外尋思了一會兒,心想着這姑娘怎麽病的這麽不是時候呢,剛才吻她的時候說出的話,如今要讓他以後再認真正經的再說一遍……
啧!想想就頭皮發麻。
飛機是當晚最近一班的,褚唯願醒過來的時候出租車已經快要到機場了。窗外繁星點點車流不斷,總隐隐的給人一種浮華末世之感。
肩膀上重量一輕,紀珩東習慣性的擡手摸了摸褚唯願的耳垂,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醒了?”
他手背上還有一個完整的牙印子,上面破皮的地方被塗了些藥水,襯着他幹淨的膚色倒是顯得有點怵目驚心。
褚唯願尴尬的把頭别開,不去看他。這麽一轉頭,她的耳側連着鎖骨一大片的肌膚上,青青紫紫的淤痕就全都暴露在空氣中了。紀珩東興味正濃的不動聲色打量着自己的傑作,連帶着他的眸色又深了幾分。
褚唯願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他,明明見到他站在外面接自己的時候是驚喜的,可是心裏卻還是有一種羞憤和恥辱。如果說她之前所有荒唐的舉動都是爲了紀珩東這個人發的瘋,那麽在他見到自己的那一刻,她身上虛張聲勢的盔甲就全都在他平靜的目光中土崩瓦解。就好似,隻要他一眼,就能洞悉她所有以愛爲名從而來折磨自己的心思。
褚唯願隔着車窗的玻璃靜靜的打量着自己的脖子,忽然有點洩氣。“謝謝你接我回去。”
紀珩東眉頭一跳,訝異擡眼。“你說什麽?”
褚唯願低頭,手指不安分的繞着他夾克上的拉鏈,聲如蚊讷。“我說謝謝你能來接我回去,我知道自己給很多人都添了麻煩,對不起。”
褚唯願這個人隻有不講理的時候看上去才略微像正常人,可如今她字字句句帶着刻意的疏遠和禮貌反倒激怒了紀珩東。
他伸手掰過她的臉,強迫她看自己。“褚唯願,接你這種事兒不一定是我來,王謹骞周嘉魚江老三誰都行,你就不能想想怎麽偏偏是我來?我爲什麽來?”
車子已經駛入了機場,褚唯願扔下一句不知道就匆匆拉開把手往候機廳走去,留下紀珩東一個人提着她的行李在後頭窩火。
看着眼前兒那道纖細窈窕的背影,紀珩東咬着後槽牙恨恨的想,這能算是報應嗎?曾經他義正言辭的拒絕人家所以現在他怎麽訴真心都是白費?表白不被承認什麽的,最鬧心了。
臨上飛機前,褚穆給紀珩東打了電話,他低頭看了眼屏幕就直接遞給了褚唯願,語氣涼涼。“接吧,你哥。”
他手上那道牙印子明晃晃的亮在眼前,就像故意的似的。
褚唯願悄悄白他一眼,低聲下氣的接起了電話,哥哥的聲音從千裏之外傳來,無端的給了她一種安全感。褚穆倒是沒說她什麽,更沒罵她隻囑咐她要聽話,回了家千萬别和爹媽提起這件事兒以免她遭到什麽人身監禁。
紀珩東在旁邊聽的真切,心裏冷哼一聲,回家?她還有機會回家?想得美。
飛機的座位他倆是挨着的,褚唯願坐在裏側靠窗。頭等艙這一節沒什麽人,加在一起也就七八個,紀珩東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折騰有點累的受不了,靠在軟座上就困怠的不行,她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右手邊,身上蓋的是他的外套,好像再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褚唯願一直看着窗外天空顔色的變換,無意間一扭頭,才發現紀珩東已經輕皺着眉睡着了。他一隻手像是怕她跑了,以一種很難受的姿勢擱在了她座位的扶手上。
他裏面隻有一件襯衣,可能是冷了,微微蜷着頭,褚唯願看的恍神,鬼使神差的就伸手去摸他的臉,從緊促的眉頭往下,是他一雙阖着的眼睛,他雖然不是那種大眼睛,但是細長的眼形配上那一對内雙的眼皮,微微上挑看人的樣子是怎麽都讓人忘不了的,往下是他挺直的鼻梁,兩片略抿起的嘴唇,褚唯願控制不住的閉上眼發抖,指間的溫度讓她疼的難受,好似他每一個棱角每一個線條,隻要觸碰,都能讓人傷筋動骨。
褚唯願動作小心的從飛機靠背上窸窸窣窣摸出一個東西,整個靜谧的空間裏隻有倆人的頭頂上開了一盞小小的夜讀燈,燈光下,女孩仔細小心的撕開了什麽輕輕的貼在男人的手上,然後靠着他才沉沉睡去。
到達北京的時候,紀珩東感動快要哭出來了。
隻要腳踩在祖國堅實的大地上他才覺得那種如魚得水肆無忌憚的感覺都回來了,來接他的助手老遠就把墨鏡摘下來問旁邊的司機,“那是紀總吧?是吧?怎麽瞅着……跟逃荒的似的呢?”
說逃荒,是有道理的。
可能是之前在診所給褚唯願用的鎮靜劑讓她在飛機上養足了精神,現在精力充沛十足。隻見她跟紀珩東倆個人一路從閘口撕撕扯扯别别扭扭的,紀珩東一隻手拽着她怕一個不留神給人跑了,另一隻手還得時刻留神着她那個煩人的行李箱子,好好一個玉樹臨風的小夥子硬生生弄的跟個人販子似的。
眼瞅着就要出了機場大門,來來往往的旅客不時用奇怪的眼神瞟向這兩個人,紀珩東被看的惱火,沖着褚唯願就嚷了一嗓子。“你老實點!!!”
“誰不老實了?”回了家褚唯願膽子也大了起來,用尖細的手指蓋摳着他,疼的紀珩東腦仁嗡嗡的。“你松開我,我要回家。”
她聲音清脆洪亮,一雙大眼睛水蒙蒙的盯着他看的人渾身不自在。紀珩東和她站在原地彼此氣勢洶洶的對視了一會兒,他忽然短促的笑了一下。
“行啊,你走吧。”
褚唯願如蒙大赦,剛要轉身跑,紀珩東手下一個用勁兒就把她拽了回來,一雙手飛快的探進她身上穿着的夾克裏。“幹什麽?!”褚唯願驚恐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腰上一涼,接着就傳來一陣冗長刺耳的撕拉聲。
夾克裏的睡衣,竟然被他從腰上撕開了一大片不規則的布料來。褚唯願甚至能感覺到胸前涼飕飕的有風灌進來。
紀珩東炫耀似的從裏面抽出那片棉布料子,好整以暇的向後退了一步。“把衣服還我就走吧。”
北方的十二月,哈口氣都是一團白霧。褚唯願忿忿的攥着他的外套,咬牙切齒。“紀珩東,你不要臉!!”
他若有所思的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的天空,口氣悲憫。“一會兒你别被凍死,順着高速往下走走興許還能攔着車,哎,把衣服還我啊。但是這一帶巡邏的人多,裸奔……搞不好别讓人給你當精神病抓起來。”
褚唯願小時候看相的時候就有大師曾經說過,女娃子長了一雙反骨的耳朵。
“行啊,給你。”褚唯願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燦然一笑開始動手脫外面的衣服,大有豁出去的意味,利索的拉開衣服拉鏈就扔在了地下。
女孩子腰線往下的地方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雪白,連帶着都能看到衣服裏黑色若隐若現的文胸,可是她卻毫不在意的大步流星往外走。
“靠!!”紀珩東懵了張嘴就爆了句粗,他怎麽也沒想到姑奶奶真敢這麽幹,他撿起地上的衣服氣急敗壞的追上去,“你再走一步我看看?”
最後,助手是看着紀珩東扛着褚唯願出來的,小姑娘一張臉都因爲血液上湧給空的通紅,連腳上的鞋都沒了。
他忙給拉開後座的門,帶着地道的京片子問老闆。“這是怎麽着了,您怎麽還這麽把人給弄出來了?”
紀珩東陰森的表情吓人,從助手手裏直接搶過車鑰匙就往駕駛座上走。“最近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兒也别找我,車我開走,你倆自己解決。”
轟鳴的馬達聲帶着紀珩東的怒氣一溜煙的駛遠了,助手這話到嘴邊走了一遭又一遭,硬是沒把紀家老宅那邊找他的事兒說出來。
褚唯願光着腳,紀珩東扛着她一直從樓梯上到了三樓。安保措施相當完善的大門在他輸入指紋以後直接滴滴兩聲從裏面反鎖上了。
花園洋房的采光很好,下午大片大片的陽光透過客廳的半開放式的玻璃窗灑進來,屋子裏溫暖的不得了。
剛一進屋,紀珩東就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的都扔了,然後直接一個轉身就把跟個小瘋子似的褚唯願按在門邊的牆上,她衣服讓他扯得破破爛爛的,頭發也有些亂,幾縷發絲粘在臉上看上去蠢兮兮的。
褚唯願雖然不沉,但是一路上跟她厮打着把人弄回家也是耗費了很大的體力。紀珩東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神色晦暗。
她外面松松的罩着他的外衣,裏面一路往下是她隐約可見的内衣和盈盈一握的纖腰,紀珩東深谙的盯着她肚臍往下的地方,不自覺的就想起她躺在病床時不小心掀了她衣服的情景,那時候褚唯願也是現在這幅表情,有點驚恐,有點慌張,濕漉漉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的人心裏直癢。
大概是被他看的頭皮發麻,褚唯願眼神飄忽不定的亂瞟,十分心虛。“你幹嘛……”
紀珩東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欺身上前精準的摸到她的嘴唇咬了下去。
這是紀珩東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用這樣一種很不紳士的行爲來對待一個女人,褚唯願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渾身都軟了下來。
兩個人身高差了二十公分,褚唯願被他野蠻的抱住腰硬是離地了幾公分,胳膊被抻的生疼。
“紀珩東……你放開我……”
褚唯願心口一陣一陣的絞痛,她不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誰,更不知道他曾經和多少人在這裏做過這樣的事情。她是愛他,但是她也堅決不能允許自己這樣不清不楚的把這種暧昧美好的事情就這樣付諸給他。
褚唯願艱難的蜷起自己的身體,努力隐忍着。“紀珩東,你當我是什麽?”
像被潑了一桶涼水,紀珩東手上的動作一停。
褚唯願沿着冰涼的牆壁慢慢滑下身體,漂亮的臉上帶着濃濃的嘲諷絕望。“我是喜歡你,但還不至于喜歡到稀裏糊塗的跟你做這種事!!”小姑娘一張幹淨的五官上都透着怒意,秀氣的眉毛因爲憤怒高高揚起,仔細聽,她話中還帶着顫音。
箭在弦上,就被這姑娘給這麽擋下來是真難受啊……
紀珩東忍耐又忍耐的磨了磨牙,忿忿的拉上腰帶蹲下身子與她平視。“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兩個人都是一副狼狽的模樣,褚唯願扁着嘴,倔強着不肯看他。
也怪自己,心太急了一點。紀珩東暗自歎了口氣,誰讓這姑娘總是做出一副誘惑人的姿态而不自知呢,哪個正常男人看見自己有欲望有情意的姑娘不會生出這樣的邪念?
紀珩東伸手把團成一團的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手中滑膩溫軟的感覺又讓他忍不住摩挲了一陣才給人放到主卧裏用被子卷了個嚴實。他捏着她的手心,像是做了好大的心裏鬥争才悶聲開口。
“願願,我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剛才我,沒控制住。”
“我是喜歡你才這麽做的,不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啊。”
褚唯願把臉埋在被子裏,聽完他這句話,更傷心了。原來他一面跟别人有着婚約,還能和自己做着這樣的事!!!
見着褚唯願半天沒反應,紀珩東慌了,忙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說的是真的,你别不信啊。”
他用力拉起褚唯願,笨拙的用袖子給她擦着眼淚,不知如何是好。“别哭啊,是不是剛才我吓着你了?四哥跟你認錯,跟你道歉,不哭了行嗎?”
褚唯願躲過他的手卷着被子離他更遠了一點,神情認真。“紀珩東,你不愛我就别碰我,我真的不要你的施舍和憐憫,你也不用對我去美國的事兒有愧疚,真的。”
紀珩東失笑,無奈的捏了捏眉心。看來告白這種事兒,一次是遠遠不夠的啊。
他拉過褚唯願離自己近了一點,溫聲哄着。“我在美國就跟你說過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能這邊挂着韓沁又跟你不清不楚嗎?你說你這丫頭平時看着聽聰明伶俐的,怎麽一到這時候就傻了呢?我要是不喜歡你我幹嘛大老遠的跑到龐家去鬧個雞飛狗跳啊,爲了找你我都好幾天沒合眼了都,因爲這事兒,我還特地壯着膽子去了一趟你家,就你爹那張臉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一眼我能少活好幾年呢!”
他略帶委屈的聲音讓褚唯願聽的忍不住想笑,想了想又憋住了。“你别這麽說我爸。”
“好好好,不說不說。”紀珩東見着她臉色好轉,厚着臉皮又往跟前兒坐了坐。手也不老實擱到她肩膀上往自己懷裏帶,不知道怎麽回事兒,隻要看見她可憐巴巴的在那裏就總是想把人擱到自己身邊好好疼一疼。“你自己說說你去美國這事兒怨誰,到底是長大翅膀硬了都敢跟人私奔了,走的不聲不響的知道多少人爲你擔心嗎?那龐家不光我一個人警告過你不是什麽清靜地方吧?怎麽主意就這麽正呢?”
褚唯願吸了吸鼻子,被他說的窘迫。“那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爲什麽要拒絕我呢?”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有點膽怯的看着紀珩東,難受的不行。“紀珩東,我是真的喜歡你好多年了啊。”
褚唯願這個人嬌氣,頑劣,能作,欺負人,但是縱然她有再多的缺點,在紀珩東心裏,她這一句話都能讓他果斷拿起刀與所有說她不好的人來與之決裂。
紀珩東喉間滾動一下,低頭用嘴唇貼了貼褚唯願的額角,眉宇間桀骜乖戾的氣息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孩時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