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兩人重修舊好,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褚唯願回了回神兒,瞪着手背上出的兩個大水泡滿是郁悶,幾乎是忿忿的撿起手機蹲在地上給周嘉魚這個八卦女王回了一條簡訊。
“關我鳥事!”
褚唯願第二日準備去雜志社複試入職,昨夜沒休息好,整個人看起來起色很差。望着鏡子裏的自己,褚唯願捂着臉在床上哀嚎一聲覺得自己就像一條喝了雄黃酒的白蛇——現了行。
褚唯願今天第一次見上司沈妩,面對這個在國内時尚行業首屈一指的主編,她穿着打扮既不能太出挑又不能太随便。
褚唯願拿着滿櫃子的衣服比劃了又比劃,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白衫黑褲,常紮着的馬尾被她松松的打了卷披在肩上上,細細彎彎的眉毛下偏偏畫了濃烈的紅唇妝,褚唯願滿意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就好像是一夜之間似的,竟原本從一個學生成長爲了一枚标準白骨精。
複試隻有三個人,由沈妩親自決定職位,褚唯願排在第一個。進到主編辦公室的時候,小姑娘竟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感。
沈妩年紀輕輕就能坐到國内一線雜志主編的位置相貌手段自然都是上乘,但褚唯願從小養尊處優被人寵慣了,身上那種氣質和眉眼間的矜貴清傲卻怎麽都掩蓋不住。兩個同樣氣質獨特的女人面對面坐着,還沒等開口說話眼神就先叫量了一番。
對視了半分鍾後,沈妩風情萬種的撩了撩頭發,率先開了口。
“你是學服裝畢業的,爲什麽會想到來應聘我這個專欄編輯的職位呢?要知道,每年服工畢業的學生大把大把,可是真正玩兒的懂時尚能明白這個行業的,卻沒幾個。”見到褚唯願臉色未變,甚至連一絲局促都沒有,沈妩笑了笑打算乘勝追擊。“褚小姐剛剛大學畢業,可你身上的穿戴有的可是連我都弄不到的訂制,來做一個小小的編輯,可不是屈才了?”
起初沈妩不知道褚唯願的身份,下屬把篩選出來的名單交到她手裏的時候見到褚唯願在樓上看了眼,隻當是哪個富家女出來找樂子,後來仔細一想又覺得她面熟,直到今日兩人面對面的坐着,沈妩才反應過來這褚唯願究竟是什麽人。
褚唯願輕輕抿了抿唇,十分禮貌。“我喜歡這份職業,并且我能夠通過您的考試就說明我具備從事這份行業的能力,還請您能夠給我一個機會。至于我的穿戴……”褚唯願低頭狀似無意的審視了自己一眼,淡笑回應道。“還屬于我的私人範疇,應該與工作無關。”
“當然,作爲雜志社裏的員工,你們就是雜志的活廣告,越出挑就對我們的宣傳越有利,我隻是随口一說。”沈妩從筆筒裏抽出一隻鋼筆和便簽,刷刷的寫了些什麽遞給褚唯願。
“我明人不說暗話,你褚小姐能來我這兒打工也算是給我MOLA的面子,以後專欄這一塊歸你所有,在你能力範圍内的權限你随意,但是試用期一個月,如果真的不可以——”
褚唯願的腦子轉的飛快,馬上接下來沈妩的話。“我不能勝任的話主動辭職,絕不麻煩您。”沈妩這回可真是笑的妩媚了,呵呵呵的拍拍手贊褚唯願真是太聰明,面試結束後還把人親自送了出去,她在這行幹的時間不算少,看人的眼光也是精準。褚唯願走後立刻吩咐了助手。
“給她最大的權限負責調配服裝拍攝,讓下面的人别不長眼用些亂七八糟的下作手段。”
助手認真記下之後十分不解,“服裝調配和拍攝來的都是些大牌,她一個新人能鎮場嗎?”
沈妩搖搖頭,精明之色顯而易見,“憑她一個小姑娘自然是鎮不住的,但是要憑她背後的人……隻怕是太輕松了,告訴公關,可以把之前拒絕過我們的幾位模特都再發出一次拍攝邀請,就讓褚唯願去做。”
畢竟在主編這個位置,她得懂得如何物盡其用。
褚唯願入職是一件歡天喜地的事兒,雖然小姑娘平常性子軟綿綿的但是面對工作也真是一絲不苟起來,和同事熟悉了一下公司流程雷厲風行的處理了一些瑣事,轉眼就到了下班的時候。雜志社離周嘉魚的琴房不遠,兩人約好了一起去逛街。
周嘉魚頂着太陽一上車就噼裏啪啦的說開了。扯着褚唯願身上的襯衫和臉蛋滿眼驚奇,“上了班還挺像那麽回事兒,怎麽樣啊,是不是放眼望去全都是模特身材讓人嫉妒的要死?”
褚唯願嘿嘿笑,煞有介事的拈起蘭花指學了幾個白天在辦公室見到的典型逗得周嘉魚樂倒在靠背上。
“今天晚上紀珩東竄了局,你知道嗎?”
褚唯願點點頭,想起下午手機傳過來的簡訊眼中少見的有些期待。“我哥回來了,說是要接風,有很多人嗎?”
周嘉魚若有所思,“很多人倒是不至于……不過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蕭文茵那朵白蓮花。一起去看柳阿姨那麽大的事兒,估計紀老四是動真的了。”
“你别總是白蓮花白蓮花的呀,回頭要是見了面叫順了嘴讓她聽見怎麽辦?多下不來台啊。”褚唯願一本正經的教育周嘉魚。
周嘉魚嗤笑一聲,“怎麽着我看你還對能見到她很是期待啊?你可别忘了,人家上回連面都沒露就把紀珩東從你身邊搶走了,不知道是誰半殘不殘的拖着兩條腿打車回的家。”
褚唯願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隻心虛的給自己辯解。“紀珩東跟我又沒什麽關系,搶走就搶走呗我又不心疼!”
車眼看着就停到商場門口,周嘉魚冷靜的指了指電梯入口老神在在,“這可是你說的啊。說曹操曹操就到。”
褚唯願順着周嘉魚的手看過去,電梯入口處,一個身穿淡藍色連衣裙的長發女子正和旁邊的人有說有笑,氣質絕佳。那人,不是五年沒見的蕭文茵,又是誰?
蕭文茵正和旁邊女人有說有笑,手中提着幾隻巨大的紙袋子,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女子特有的柔弱風情。
周嘉魚透過窗子朝外瞥了一眼,忍不住冷哼。“都落魄成這個德行了還知道來逛街,看來這五年她過的不錯嘛。”褚唯願有點懵了,隻傻傻的回頭看了周嘉魚一眼,磕磕巴巴。“要不,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
周嘉魚作勢拉開車門,一米七二的身高讓她氣場十足。“憑什麽啊?腦子被驢踢了吧你,你又沒做什麽虧心事躲什麽啊,快下車,讓老娘去會會她。”
周嘉魚就是個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加上蕭文茵曾經參加的幾場比賽周嘉魚都是名列第二,被她壓制着幾年也算是恥辱,本來這股郁結之氣就沒地方散,趕巧着蕭文茵自己就送上門來了。褚唯願看着周嘉魚跟個穿甲彈似的也忙抓起包跟在她身後,生怕出了什麽亂子。
蕭文茵正在跟人說話,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亮柔婉的女聲,禮貌客氣。“文茵?這麽巧啊?!”
蕭文茵略帶些驚愕的轉過身,擡眼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人。兩個身段容貌都很出挑的年輕姑娘并排站在商場的一樓大廳裏,想不讓人注意都難。周嘉魚挽着褚唯願,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還真是你!!你回來怎麽都不告訴大家一聲,這夥人可是天天都盼着跟你聚一聚呢。”
褚唯願雖然在車上跟周嘉魚擺慫,但是好歹是一緻對外的時候,姑娘平日裏在外頭的氣勢格調在此時就全都端了出來,眼中坦蕩的看着蕭文茵點頭打招呼。
“文茵姐,好久不見了。”
蕭文茵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故人,或者說這麽快的見到。心裏有些緊張不安,一時攥着手機的手也握的更緊了些。但轉念想了想,如今的自己雖然沒有了當初的家境,但是也不是輸人幾分的,于是也微微朝兩人笑笑,慢聲細語的應。
“嘉魚,願願,是好久不見了呢。本來想着找機會和你們一起出來,沒想到這麽巧就碰上了。”
蕭文茵身材高挑,身上穿着的刺繡長裙給她添了很多韻味,周嘉魚掃了眼蕭文茵手上拎着的幾個袋子,都是些大牌的新款,剛要開口,褚唯願深吸口氣卻拉住了她的手先往前邁了一步。
“聽說文茵姐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今天晚上我哥哥回來給他接風,都是你認識的人,要不一起過來吧,正好大家借着這個聚會熱鬧熱鬧。”
蕭文茵知道褚唯願對她的這場邀約多多少少都帶了些鴻門宴的性質,平靜的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終于輕笑着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吧,剛回來不久,還不太習慣呢。”
周嘉魚呵呵兩聲,十分親切的拉過了蕭文茵的手半認真半打趣的問。“是不太習慣這京城裏的氛圍呢?還是不太習慣我們這些人啊?”
察覺蕭文茵神色一怔,周嘉魚乘勝追擊道。“再說你和紀珩東那天一起去看柳阿姨的事兒這圈子可是都知道,就别遮着掩着啦,早晚都是要回來的。”
蕭文茵是心思比針還細密的七竅玲珑人,聽完兩人這話就已經做出了判斷。雖然紀珩東那天對她的态度說不上是答應還是拒絕,但是她總不好貿然拿着紀珩東女朋友這個名頭去招搖過市,如今聽到周嘉魚和褚唯願一唱一和的激将,心裏的好勝氣忍不住就跑了出來,也正好拿着今晚聚會這個名目看看紀珩東對自己的态度。
她從周嘉魚手裏抽出自己的手臂,平靜的點頭。“那好,我們晚上見。”
周嘉魚和褚唯願走後,蕭文茵就拿出手機給紀珩東打了電話。電話裏蕭文茵委婉含蓄的表達了她遇上兩個人的經過。紀珩東正盤腿坐在辦公室的地下打遊戲,手柄被他按的咔嗒咔嗒直響,他偏着頭夾着電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蕭文茵說話,聽到她講褚唯願邀請她參加聚會的時候手上微微一停。
蕭文茵察覺到他的沉默心裏往下一沉,故作鎮靜。“我想着既然願願要請我了一再推辭總是不好,我可以去嗎?這樣會不會不方便?”
紀珩東玩味的在這頭笑了笑,直接果斷的按了下一局。“沒什麽不方便的,來就來吧。”
褚唯願和周嘉魚挑好了晚上的衣服坐在造型室正在弄頭發,褚唯願堅持着不肯化妝正在跟留着小辮子的造型師據理力争。
“帥哥你搞清楚,我晚上是要去見我的哥哥,不是我的老公。你确定要把這些紫的紅的綠的塗在我臉上嗎?”
小辮子不甘心,手裏拿着一大盒子彩妝粉躍躍欲試要往褚唯願的臉上抹,細聲細氣道。“您皮膚底子這麽好不化妝多對不起這身衣裳啊,咱就上一層底妝,我保證您漂漂亮亮脫胎換骨!”
可能搞這個的都有點偏執,褚唯願拒絕着往後退了兩步,“難道我現在已經需要靠着這玩意兒來脫胎換骨了嗎?!”
周嘉魚對着鏡子塗了層唇彩睨了褚唯願一眼,她穿着淡粉色及膝的連衣百褶裙,肩上還繡着精緻的花朵,幹幹淨淨的臉上雖然未施粉黛卻讓人說不出的乖巧舒服。
她拎起包給褚唯願解圍,沖着小辮子扔過去一張卡結賬。“行了,她不化就算了。正好幫我省錢。”
晚上的聚會訂在他們常去的會所包廂,遠遠的就能看到停車場裏一衆熟悉的車牌。兩個人到會所門口的時候人已經快滿了,一推門,褚唯願就看到了四方桌左側坐着的男人。
男人三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颀長,清隽的相貌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優雅溫潤,仔細看,還有些和褚唯願眉眼相似之處。
褚唯願十分狗腿歡快的跑了過去,一把從身後抱住了男人,聲音難免帶了些女孩兒間特有的軟糯嬌氣。“哥~”
褚穆眼中笑意不減,順勢接住了妹妹輕輕回抱住她,低沉磁性的聲音好聽的不得了。“這麽殷勤?别是又闖了什麽禍吧。”
一旁的人都知曉這對兄妹的交流模式,忍不住在一邊嘲笑褚唯願。“願願,你這是有事就叫聲哥,沒事兒就是路人甲啊。”
褚穆難得回來一趟,才有幾天的假期,褚唯願縱然再淘再愛玩兒也還是舍不得這個哥哥的,聽到他們這麽說忍不住立起眉毛炸了毛。“說什麽呢你!!我跟我哥不是錢來的好嗎?一母同胞有真感情好嗎?!”
褚穆悶悶的笑笑拎起小姑娘的腦袋拍了拍,“還算有長進。”
褚唯願擺弄着褚穆的手指頭,有點不高興,“我畢業了你都沒說來看看我或者送個禮物什麽的,真小氣。”
麻将桌上紀珩東是褚穆的對家,聽見褚唯願這話嘴裏咬着煙卷也附和着嚷嚷了一聲。“是,真摳門。”
褚穆陰恻恻看了他一眼直接吃進了他剛扔出的八條,慢條斯理的推了自己面前的牌,好看的薄唇輕輕吐出三個字。
“你大方。”
好巧不巧的,紀珩東剛才無心扔出去的那一張牌就那麽順其自然的給褚穆點了炮。
“嘿!!”紀珩東不樂意了,“不帶這麽玩兒的!!”算上這一把,紀珩東桌面上的已經快要輸沒了的一疊粉紅色正好被褚穆清了桌。褚穆挑着眉毛轉身把赢來的家底随手給了褚唯願當零花,神情若有所思。“你這算是情場得意賭場失意?”
聽見褚穆這話,一幫人才算是恍然大悟的起了哄。“光聽說,怎麽蕭妹妹不見人啊?”
“就是就是,蕭文茵這次回來就直奔着你紀少爺,你倆私下裏指不定暗渡陳倉多長時間了呢!”
“你倆這也算是再續前緣了吧,什麽時候結婚啊?”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事情說的跟真的似的,褚穆側頭看了紀珩東一眼,偏過頭低聲問他。“聽說年年都去柳姨那兒的人是她?你問過?”
紀珩東正低頭用濕巾包着認真的剝橙子,側面看過去他微微上卷的睫毛濃密,十根手指修長有力,就連動作都優雅的讓人他賞心悅目。聽見褚穆的話他面色無波的點點頭,模棱兩可的扔出一句話。“應該是吧。”
原本坐在褚穆旁邊的褚唯願忽的擡起頭,神情中有些不可思議。“是她?你确定?她承認了?”
紀珩東把手中的橙子塞到褚唯願的手裏,一隻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有點沒正形,“怎麽聽你這意思好像還不太願意相信啊?”
褚唯願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激,忙轉過頭不敢再看他,嘴裏含糊不清的應,“沒有,就是覺得挺吃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