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掌貼了上去,一陣透徹心扉的涼意升起,我固執地貼在上面,直到感覺手麻木了才拿開,微微的抖着,可是我已經冷靜了下來。
如今首要的,是救出皓月,還有,我努力的不去想它,可是我知道自己很在意,就是盡可能的知道裕王的情況。
惠菊端了時新的瓜果進來,都是已在冰水中浸過的。
我深深地聞了聞那清冽的香氣,拿起一隻蜜瓜在手中把玩着,直到他進來,我才放下。
“臣妾恭迎皇上聖駕。”
我福身行禮,他笑着扶起我,臉上卻有些疲态。
我遞上一枚李子與他,他接過看着那深深的紫色好久又擱下。
我走到他身後爲他輕按着太陽穴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麽煩心的事麽?”
他許久沒有說話,隻是閉着眼,我一直等,他終于開了口。
“今日早朝上有奏報,西南邊寇最近有些猖獗。朕在發愁派何人去能一舉殲滅不留後患。若在平時自然是讓羲赫去,可是如今他有傷在身。”他搖搖頭,神情憂郁。
我柔聲說着:“我大羲能征善戰之将衆多,皇上何不從其他将軍中挑選?”
“是啊,能征善戰之将是不少,可是熟悉西南情況的,除了羲赫就隻有孟翰之了。”
他的口氣中有無奈:“孟翰之的年紀大了,羲赫的傷又一時好不了。朕想想隻有用其他将領,又怕西南險惡之地不熟悉之人不能一次徹底的剿滅幹淨,永除後患。”
我低頭看他,他頭上的赤金簪冠泛着微薄的光。
其實這朝中還有一人也熟悉西南的環境,那就是我的二哥,二哥先前在西南守軍中曆練過一年,可是如今他是守西北的将軍,皇帝恐怕是忘記了。
我本想開口,柳妃今日的話響在耳畔,我一個激靈,他是知道的,隻是,他隻想在實在想不到其他人選的時候,再調二哥過去。
畢竟二哥手上的兵權不小,立的功也不少,這對我淩家是好事,可是對于心裏想除掉淩家的他來說,可就未必是好事了。
但是國家安危也不能輕視,因此他才兩難。
我爲他正了正那赤金簪冠,看着面前那冰雕底部即将滴落的水珠,那光芒映入我的眼睛。
我淡笑着:“皇上,臣妾不懂打仗之事,但是臣妾想古人雲‘姜還是老的辣’,那麽對付殘存如此久的敵人,就還是要用老将,同時皇上可以派年輕的新将去曆練,隻要一切聽從老将的安排即可。”
我的話說完他沒有動,他心裏是擔憂的,擔憂老将和新将無法融合,無法一次徹底的剿滅,可是卻也不願用二哥。
很久他看向我,目光如水:“你的意思,是讓朕用那孟翰之了?爲何不提你哥哥呢?他不是熟悉西南麽?”
我聞言走到他身前跪下:“皇上,臣妾的兄長已經有了西北守軍的兵權,不宜在增長了。更何況朝廷也需要扶植新的将領以備不時之需。”
他點點頭扶我起來,眼裏已經是笑意滿滿了。
孟翰之就是麗妃的父親,如此我就是把一旦得勝可得的榮耀推到了她頭上,這樣也好,柳妃臨盆後自然就要晉位份成爲四妃,那麽隻要西南邊犯順利解決,麗妃也能由此得到獎賞,自然也是可以晉位份的。
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着這後宮的平衡。
第二天,平叛西南的将領确定了,如我所建議的,主将爲孟翰之,副将爲之前裕王手下一名得力幹将。
一時麗妃的勢頭起了些,麗妃不知從哪裏得知,是我給皇上的建議,還特地的向我道謝。
她是性子直爽愛恨分明之人,似乎要站在我的一方。可是她哪裏知道,我推薦她的父親是有自己的打算。不過在這後宮中,少一個敵對還是好的。
夜晚沈羲遙來了,我正借着燈描着時新的繡花樣子,是早先惠菊從女工坊拿來的。
他站在我身後看了很久,我描完最後一筆擡頭一笑:“臣妾聽說皇上翻了麗妃的牌子,沒有想到皇上會過來。”
他沖我直爽的一笑:“麗妃一會兒會被送去雨露殿,朕想過來看看你。”
我羞澀地笑着,心裏卻沒有了以前聽到時的感覺。他拿過我描的紙看了看,點着頭。
我看見門外張德海探頭探腦的樣子,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起身笑道:“皇上,您該過去了呢。”
他脈脈地看着我,放下了手中的紙,走到門邊突然回頭說道:“後日晌午朕要設家宴,朕的長兄魏王從蘇杭歸來了。”
我點點頭:“臣妾會安排好的。”
他又說道:“交給你朕才放心。”臨出門又轉頭看着我。
我報以甜笑,他說道:“羲赫府中沒個人照應,朕便想讓他入宮休養。明日早朝後你随朕去海晏堂探望他,畢竟,你這個嫂嫂,他還沒有見過。”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間的忡怔後深深的福身下去。
“是,臣妾恭送皇上。”
夜晚的風一下下敲打在雕花窗棱上,我輾轉難眠,錦被光滑冰涼,稍一翻身便滑落到一旁。
一天的心機算計到自己都感到很累了,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讨厭自己的作爲。
可是我知道,我還要繼續下去,如果我想在這深宮中自保,甚至于保護我的家族。
有淚靜靜地滑過面頰,今夜的他重新回到了這皇宮,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是否會有不同的心境。
想到他,心裏不由一凜,像有人用手輕輕地捏着心房上最柔軟的地方,即使是輕輕的,也感到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
呼吸憋澀起來,感到夜裏涼薄的空氣,我抓過繡枕将臉深深埋進去,四周黑暗下來,我終于睡着了。
惠菊一早便來喚我,服侍我穿上繁複秀麗端莊的衣衫,再一次帶上那些金光耀目的璀璨的珠寶,我隻定定地看着鏡中那個我越來越不熟悉的身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扶着惠菊的手走到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