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别人不了解,我也是知道的,他和二哥一樣,是沙場上的猛将,手中握有雄兵。
曾經父親力主他赴西南鎮守,彰軒帝還與父親生了嫌隙。
現在太平盛世,彰軒帝不願手足在外,便讓他負責京畿的安全。
我就靜靜地坐在那兒,隔着簾帳看着他。我聽二哥講過裕王在沙場上的勇猛與智謀,也聽宮人們議論過他的天資與随和。我又一次忘記自己是誰,忘記這裏是哪裏。
“姑娘爲何會到這九曲長廊呢?妃子們不是都喜歡栖鳳台麽?”一曲未終,他突然停下問我。
我一愣,脫口而出:“王爺爲何不吹完呢?”
他不說話,等我的回答。我站起身走到欄杆邊,望着遠遠的栖鳳台,仿佛看到了那裏的衣香雲鬓,随後淡淡地反問到:“爲何要去呢?”
輪到他不說話了,我繼續說:“爲了皇帝的垂憐嗎?我不需要。在皇宮裏平平淡淡也不是壞事啊。”
他點點頭,“是我錯了。姑娘的性格,應該是不齒與那些女子争風的。”
我靜默地笑着,卻見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面向亭内,“姑娘,在下先告辭了,今日要與皇兄一同用午膳的,不能遲了。”
“王爺走好。”我微微施禮,他笑着轉身離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又坐下來,感歎時間流逝得真快,仿佛隻一刹那就過去了。我摸摸懷中的碧玉木蘭簪,露出會心的笑容。
還沒到坤甯宮,遠遠就看見宮門外站着大群的宮女太監,我心中一驚,看那些宮女的服飾并不是皇帝身邊的打扮,心中才些許安定下來。
可是,如果不是皇帝,那麽這皇宮中還有誰能有這般架勢?我慢下腳步,心中突然明朗起來:這皇宮中,除了她,還能有誰?
“這坤甯宮還真不錯。”我剛來到宮門,就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
遠處紫櫻馨蘭玉梅蕙菊和小福子小祿子小喜子恭敬地站在正殿門外,皓月和小榮子想必是去尋我了。小福子眼尖看見我,正要喊出什麽“參見皇後娘娘”的話,我輕輕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作聲。
“姐姐說笑了,哪比得上你的昭陽宮呢?”另一個聲音說着,伴着笑聲。
我暗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宮女衣着,心想,看來今天要扮一回皓月了。也好,總算這宮裏的日子還有點樂趣。不過,這柳妃也有意思,看來上次她自己一個人來覺得沒意思,這次又帶了别的妃子來坤甯宮“遊玩”。
我四下打量,這院子中的女子還真不少,不過有一大部分是侍女打扮,看着像妃子的有兩個,爲首的一襲柳葉飄飛淡綠錦紗裙,頭上隻有簡單的玉石飾品,雖樸素但更顯得婀娜。
她旁邊一個女子身着櫻粉的宮裝,上面繡着繁複的芙蓉花。不過卻是“山水芙蓉多豔麗,随風楊柳最婀娜”。
看來,這綠衣女子應該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柳妃了,那粉衣女子應該是其他哪位正值恩寵的妃子。
不過柳妃今日如此的穿着簡單,恐怕也多是因爲她懷有身孕的原因,因此不是妃應有的打扮,也就少了幾分明豔。
“安貴嫔這話就不對了。”柳妃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這坤甯宮怎麽會不好呢?這可是皇後住的地方。”
她的口氣在皇後二字上加重了,面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妹妹說錯話了。”那貴嫔尴尬地笑笑,“姐姐莫怪。”
“你是何人?”柳妃身邊的一個侍女看見了站在院中的我,口氣嚴厲地問。
我快步上前,朝柳妃微微施禮,“參見柳妃娘娘,參見安貴嫔。”
“嗯,起來吧。”柳妃的聲音傳來,滿是高高在上,“你是什麽人?”
我心中想笑,不過還是低着頭道:“奴婢的是這坤甯宮的宮女,叫皓月。”
“哦。你去通報你家主子,就說柳妃來了。”她環視着坤甯宮院内的布置,根本沒有看我一眼。
“回娘娘,皇後娘娘現在不在宮中。娘娘每天此時都會去宮裏的靜心庵抄錄,奴婢是回來給娘娘取經書的。”
“靜心庵?”那安貴嫔笑出聲來,“這皇後也真是,宮裏明明有專門禮佛的明鏡堂不去,偏偏要去那冷宮邊上的靜心庵。”
她還要說什麽,被柳妃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我們走吧。”柳妃說着轉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轉看向其他人:“出來這麽久,本宮也有些累了。”
“恭送娘娘。”我行了禮,看着柳妃、安貴嫔和她們的随從消失在坤甯宮門外,才直起身走進坤甯宮正殿。
蕙菊他們跟着走進來,紫櫻上前行禮想要說什麽,卻被我一個手勢止住。
“蕙菊,幫我更衣,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我一邊向東暖閣走去,一邊吩咐着,随手摘下頭上的簪花。
我在蕙菊的服侍下,穿上了白色繪有魚遊荷間的細絲錦緞裙,“皓月和小榮子呢?”
我拿起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着長發。蕙菊挑出一枚白玉錦鯉長簪。
“娘娘,柳妃來的時候,皓月和小榮子就去尋您了。這午膳都過去半個時辰了,您現在要不要用些?”
蕙菊将我披散下來的長發盤好,插上簪花,看着銅鏡裏的我問道。
“端上來吧。再讓紫櫻和小祿子去把他倆找回來。”我站起身在鏡中照了照,笑意就不由自主地浮了起來。
“娘娘何事這麽高興啊?”玉梅将飯菜端上來,看着在鏡前笑着的我,微笑着問。
“哦,沒什麽。”我有些慌亂,趕緊走到桌前坐下,嘗了一口菜,點點頭,“嗯,不錯。”
“娘娘,今天您怎麽能給柳妃行禮呢?怎麽說您也是皇後啊。”蕙菊端着茶水進來,有些不解地問。
“我穿着你的衣服,怎麽能說是皇後呢?穿着那種衣服說自己是皇後,豈不更讓柳妃她們笑話。”我微微笑了笑,“這是柳妃第二次來了吧?”
“是的,娘娘。上次來您也是不在。”蕙菊回答着,“上次是柳妃一個人來的。不過兩次都沒有進到正殿,隻是在院中停留了一陣。”
我點點頭,“皇後不在,她自然不能進入正殿。柳妃再得寵,也是不能太逾越宮禮的。更何況,我們淩家在朝中的功名遠大于她柳家,她自然也會有些禁忌的。”
“可是,聽說前幾天皇上答應把安陽郡主嫁給柳妃的弟弟了。”蕙菊有些擔憂地說。
我不以爲意地笑着,“安陽郡主是皇上的表妹,其父安平王在朝中沒有什麽勢力,且不問政事,是個閑雲野鶴之人,在先皇的幾個兄弟中是最沒有野心的。更何況皇上自然不願看到這朝中再出一個‘淩家’,不是嗎?”
我飲了口茶,看了看窗外,“皓月和小榮子還沒有回來?”
“在找了,娘娘。想來他們不知道您已經回宮了,正四下尋找呢吧。”蕙菊爲我加滿茶水,“奴婢再讓小福子去。”
我擺擺手,“不了,人多動靜太大,不好吧。等皓月回來了,讓她過來。”
“是,娘娘。”蕙菊說完下去了。
我的心卻莫名地不安起來。我回來的路上并沒有見到皓月,而皓月如果沒有在煙波亭看到我也會回來的呀,她知道我不會去别的地方的。
是出了什麽事麽?我越想越不安。不過,皓月是做事謹慎之人,我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