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仗一響,石洞中一頭黑熊猛然驚醒。
“嗖……嘭!”炮仗往洞裏一竄,第二聲爆炸響起,在洞中回蕩,震得黑熊起身就往外跑。
劉漢山聽命行事,按照張援民說的,點着雙響子後,他轉身就跑,找石砬子藏匿身形。
此時此刻,張援民居高臨下,端槍瞄着黑熊洞前。山上,顧洋躲在樹後兩股戰戰;再往上,一衆套戶滿臉好奇、極目遠眺。
“吭……”隻聽一聲熊吼,一頭黑熊自洞中蹿出。
“嘭!”
槍聲在石塘帶上空響起,黑熊搖頭望向張援民所在。
眼看黑熊轉身奔自己殺來,張援民撅槍裝彈,合槍往起一端,槍上臉的一瞬間,直接扣動扳機。
“嘭!”
一槍既出,張援民快速地撅開槍把子,将裏面空了的子彈殼往外一拽,迅速地将掐在手掌心裏的子彈塞入槍膛。
而當他合槍上臉,再次向外瞄去時,卻已不見了黑熊。
“嗯?”張援民把槍撂下,斜于身前同時向遠處眺望。
16号槍準度太差,相隔六七十米遠,想擊中黑熊難如登天。
張援民剛才這兩槍,也并非是要殺敵,而是想将黑熊引過來。
可此時,張援民望過去,隻見一團黑乎乎趴在地上。
“哈哈!”張援民怪笑一聲,回身朝上喊道:“孩兒們!看俺老張這一槍咋樣?”
要擱平時,那幫套戶早開罵了,但眼下他們葉都被張援民那一槍驚豔到了。
“張哥!”這時,顧洋從樹後現身,哆哆嗦嗦地沖張援民豎起大拇指,喊道:“NB!”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援民開懷大笑,向顧洋走去。
走到高處,張援民再次眺望石塘帶,隐隐約約見一隻黑熊卧在那裏。
“來人呐!”張援民擡手向上一招,喊了一嗓子後,他大手向下一揮,道:“撤去套子!”
“張哥!”顧洋道:“這就拿下了呗?”
張援民未答反而指使顧洋,道:“你去墩刀。”
“嗯?”顧洋一怔,就聽張援民說:“待我單刀赴會,會它一會!”
誰打勝仗誰牛逼,不管是套戶還是顧洋,都按着張援民吩咐行事。
套戶們往下走,将下山腳鋼絲套全都撤下。而顧洋也砍了根棍子,把侵刀按在棍棒一端。
就在他們忙活時,石塘帶上,那頭黑熊趴在雪地上拱着。
它以下巴點地,左邊前腿、後腿不斷地在石塘帶上蹬着,而右邊的前腿、後腿卻是卡入了石頭縫中。
這就是爲什麽劉漢山下去叫倉子時,要踩黑熊腳印過去的原因。
這石塘帶中,全是亂石堆積,石頭與石頭之間縫隙有大有小,有大的甚至能把這隻黑熊掉進去。
說來也巧,剛才張援民一槍打出,正趕上黑熊右邊兩腿全都紮入石頭縫中。
兩條腿像是被卡住了,使黑熊無法脫身,這就給了上面人一個視覺錯覺,讓他們以爲黑熊被張援民一槍斃了。
“張哥!”顧洋拿着墩好的侵刀,屁颠屁颠跑到張援民近前,道:“刀!”
張援民把煙頭往腳下一丢,手往後一伸,大聲道:“拿刀來!”
顧洋想不明白自己都把刀遞來了,張援民還爲啥要這麽喊,但他行動上卻是很配合張援民,将落葉松刀杆送入張援民手中。
張援民握刀在手,并将另一隻手裏的槍遞給了顧洋,然後大步向石塘帶走去。
衆人停在山腳處看着張援民那并不偉岸的身影,而此時的張援民,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他看到那隻黑熊在動,但這時候黑熊爲了發力,将熊臉抵在地上。張援民一眼看去,那熊是趴在地上咕蛹呢。
張援民知道黑熊生命力頑強,他料想黑熊中自己一槍重傷隻剩一口氣了,自己現在過去正好一刀結果這黑熊性命。
“刀獵黑瞎子啊!”張援民雙手握緊刀杆,心神激蕩。
越走越近,張援民卻發現那黑熊動作幅度越來越大了。
張援民仍未多想,他認爲自己的到來給予了黑熊威脅,才讓黑熊有了這樣的反應。
眼看着離熊頭還有三米左右時,張援民把掌中刀舉起。可就在這時,黑熊腦袋忽然揚了起來。
刹那間,一人一熊四目相對。
“嗯?”張援民一愣,随即卻是一笑,道:“你這黑厮……”
張援民話沒說完,卻見那黑熊起來了!
張援民:“……”
一人一熊相對而立,對峙越有兩秒鍾。随着一陣冷風吹過,張援民回過神來。
張援民握緊掌中刀,他額頭上有一滴冷汗滑落。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喊道:“援民快跑!”
是劉漢山,他往黑熊洞裏崩了雙響子後,便跑到遠處躲藏起來。聽這邊嗚嗚吵吵的,劉漢山就溜回來準備和張援民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
可當他走過來時,差點沒把劉漢山吓死。
而他的一聲大喊,打破了張援民與黑熊之間的平衡,黑熊将身往上一掀,一雙熊掌提于胸前,剛要準備攻擊,卻見張援民将身一轉,拖刀就走。
“快!快!”此時山腳下衆套戶都反應過來,有人喊道:“抄家夥,救人呐!”
衆人紛紛向左右找東西,他們事先都沒有準備,臨時隻能撿些樹杈、木棍、石頭。
“孩兒們!”而在這時,大夥就聽張援民喊道:“救我啊!”
衆套戶:“……”
有那麽一瞬間,大夥真想給這老小子自己扔這兒。但鬧歸鬧,善良的套戶們最終還是沒和張援民計較,誰都不曾獨自離去。
但這時,大夥又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們看着張援民往這邊跑,黑熊往這邊追,他們不知道怎麽能救下張援民。
讓人沒想到的是,被黑熊追趕的張援民,此時竟然有了動作。
隻見張援民在奔跑中猛地一刹腳步,擰身回手就是一刀。
拖刀記、回馬槍!
這一刀直刺黑熊左肩。
細微的一聲悶響,張援民一刀刺入黑熊體内。而左肩中刀的黑熊頂着刀繼續往前沖,這時握刀的張援民挺不住了,手中刀杆折斷時,黑熊已到了他面前。
“啊……”張援民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而這時,黑熊已至,右掌往前一抓,撈住張援民後背棉襖,直接将其提了起來。
“救命啊!救命啊!”張援民被提在半空,兩條小短腿一頓狂蹬。
“救人!”衆套戶紛紛向張援民和黑熊沖去,一些拿石頭的奮力把石頭丢向黑熊。
黑熊皮糙肉厚不假,但終究不是鐵打的,石塊打在身上,黑熊吃痛,甩臂把張援民丢向了衆套戶。
不是套戶們不幫忙,大夥是真接不住他,張援民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人群前。
這是石塘帶,地上全是石頭,整個人重重摔在這上面,張援民渾身上下、從裏到外、五髒六腑全遭重創,渾身就跟散架一樣。
張援民嘴角滲血,微微往起擡頭,下一秒眼睛一翻,腦袋垂了下去。緊接着趴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救人呐!”人群中有人大喊,衆套戶七手八腳地将張援民拽起,而此時黑熊襲來,剩下的一些人舉着手中樹杈、木棍與黑熊對峙。
“吭……吭……”冬眠被吵醒、肩膀受刀傷的黑熊搖晃着身體給予衆人極大的壓力。
這時,人群中探出槍口,幾乎是頂着黑熊身體,炸響一槍。
“嘭!”
離近的衆人耳朵嗡鳴,而那黑熊在子彈作用力下仰面栽倒。
眼看黑熊蹬着四腿要起,持槍的劉漢山大喊道:“都走啊!快走!”
衆人呼呼拉拉地朝山上跑去,劉漢山也在人群中。不是劉漢山不想把黑熊打死,而是他沒有子彈了。
剛才他從要跑的顧洋手中奪下槍,可槍裏也隻有一枚子彈,其餘的子彈全在張援民身上呢。
三幫人呼呼拉拉往山上跑,跑在最前面的是顧洋一人,第二批是五個人救着張援民,他們四人扯着張援民胳膊、腿上的衣褲袖,還有一人扯着張援民腰間棉襖。
第三批則是劉漢山等人,待追上前幫人後,劉漢山把他們喊停,然後在張援民身上翻找起子彈來。
張援民衣、褲兜裏沒有,他就打開了張援民的挎兜子。
在張援民的兜子裏,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把雜毛扇,劉漢山毫不客氣地将其丢到一旁。
然後,是兩個白棉布縫的布口袋,這是用來裝熊膽的,不過現在怕是用不上了。
除了這些,再就是子彈袋了,劉漢山拿出一顆子彈塞入槍膛,然後把子彈袋挂在腰間。
這時,山下傳來陣陣熊吼,衆人向下望去,隻見黑熊隐于一石砬子後。
黑熊不曾離去,不時從石砬子頭探出頭來,但它也不曾往山上來追人。
劉漢山臉色變幻,但他不敢下去,隻叫衆人砍棍子紮擔架好擡張援民。
多虧顧洋逃跑時把大斧丢了,剛才被上山的套戶撿到,要不然砍棍子還得挺費勁呢。
“援民!援民!”劉漢山伸手拍拍張援民臉蛋,隻見張援民眉頭緊鎖、面如白紙,嘴角還帶着血。
劉漢山心道不好,連忙催促衆人。好在人多力量大,衆人七手八腳地紮好了擔架,擡着張援民往楞場回。
顧洋輕手利腳,自然比衆人先一步回到了楞場,他一進楞場就往把頭窩棚跑。
把頭窩棚裏,解忠正坐在炕頭抽煙,不知爲何,今天的解忠有些心煩。
忽然,窩棚門被人推開,冷不丁地吓了解忠一跳。
“把頭,不好啦!”
一看是顧洋,解忠腦瓜子頓時嗡的一下,他知道張援民今天要去殺黑瞎子,他也叮囑過張援民,但張援民說手拿把掐,顧忠還真就信他了。
“咋的了?”解忠想不起顧洋名字了,但知道這小子是趙軍的同鄉,是來投奔張援民的。
“我張哥殺黑瞎子殺秃噜了!”顧洋急道。
“啊?”解忠把着顧洋胳膊,瞪眼問道:“他人呐?咋的啦?”
“生死不知啊!”跟張援民看了一晚上小人書,顧洋就學會這麽一個詞,一說出來給解忠吓傻了。
但解忠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他從被剁下掏出一把刀别在身後,同時問顧洋道:“跟你們去的那幫人呐?”
解忠想起自己那幫哥們兒跟張援民去了,他知道自己哥們兒靠譜,如果張援民有難,他們肯定不會幹看着。
“不知道啊!”顧洋道。
解忠看了顧洋一眼,幹脆也不問了,他推門出了窩棚,大聲呼喊召集在楞場裏的套戶。
十分鍾後,八架爬犁拉着二十多人出了楞場。
“他們這楞場一天幹哈呀?”楞場裏的動靜,驚動了在歸楞場工作的歸楞工人,他們在山裏幹活多少年了,也沒見過哪個楞場天天這麽鬧吵。
“不知道啊。”另一工人道:“一天沒消停時候,我看有個小锉把子,一天可能嘚瑟了。”
“嗯。”一人附和道:“我瞅他長個欠揍的腦袋,我一瞅就想揍他。”
……
八個套戶拼命地掄着鞭子,試圖讓馬的速度更快一些,可剛出楞場沒三百米,就碰見了回來的那幫人。
他們雖擡着張援民,但他們人多輪流換班,速度并不比顧洋慢多少。
一架架爬犁停下,解忠下爬犁來看,一見張援民的樣子,解忠心裏咯噔一下。
解忠趕緊招呼把張援民送上爬犁,拉着他往楞場跑。回到楞場,直接進邢三的窩棚,可此時老頭子已經上山溜套子去了。
解忠知道邢三有個裝藥的小盒,可怎麽翻都沒翻到。這時候楊樹秋來了,老頭子看了張援民一眼,忙從兜裏掏出個火柴盒,火柴盒裏有兩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片。
楊樹秋一臉嚴肅地叫人掰開張援民的嘴,然後把兩塊藥塞入張援民嘴裏。
“楊叔啊。”解忠對楊樹秋說:“你幫我照看着點兒,我送援民上林場。”
楊樹秋聞言,轉頭看着解忠,大概沉默了兩秒,楊樹秋道:“送林場好像也夠嗆,我瞅他挺危險。”
“啊?”解忠大驚,又聽楊樹秋說:“要不你送他回家吧,看看他家裏咋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