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楚安民要求,森鐵給他派來一輛由報廢公交車改裝的摩斯嘎。
在将大炮卵子弄上摩斯嘎以後,楚安民回身與來送行的人員告别。
“趙啊!”當輪到趙軍時,楚安民笑呵地拍着他肩膀,道:“等再有工夫的,我還來找你打圍。”
“行。”趙軍笑道:“下回要趕上了,咱們打點别的。”
“哎,這行。”楚安民背着他那八一杠,帶着趙子陽樂呵地蹬上了摩斯嘎。
至于他帶來的司機宋志遠,他一會兒得自己将吉普車開回城裏。
等摩斯嘎啓動後,來送行的人兵分三路,除了宋志遠以外,周春明和範志生乘坐吉普車回林場。而趙軍、張援民還是由李寶玉開那解放汽車,拉着狗幫直奔解忠的楞場。
作爲朋友,解忠的楞場開工,趙軍咋也得過去瞅一眼。正好順路把張援民送過去,也能看望一下邢三。
汽車沿着山路而行,在快到小43楞場的時候,趙軍他們在路上遇到了不少往楞場返的套子。這些拉套子的人裏,就有解忠楞場的工人,其中有幾個還跟張援民認識。
汽車盡可能地避讓套子,等到了楞場也是在外面靠邊停下。
當三人下車準備往楞場裏進時,趙軍卻聽見後車箱上有狗在叫。
從那特殊的狗叫聲中,不難分辨這是黑虎。
難道是發現獵物了?
趙軍忙到後車箱旁,就見黑虎扒着擋欄而立,抻脖望着一個方向。
如果是發現獵物,得一個勁兒地叫。
再者這楞場人畜進出,鬧鬧吵吵的,附近數裏之内不可能有山牲口了。
而看到趙軍站在自己面前,黑虎把狗嘴從欄杆縫中伸向趙軍,嘴裏發出聲聲嗚咽,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虎子這是咋的啦?”張援民很是擔心地問道:“是不是傷着哪兒了?”
“不能啊!”一旁的李寶玉雖也擔心,但卻堅定地說道:“喂完狗,我和我哥哥都給它們檢查來着。”
這是趙軍這輩子才養成的習慣,就是獵狗打圍後,要給它們一一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檢查是否有受了外傷而看不到的情況存在。
這時趙軍摸了摸黑虎的嘴,他回身望了一眼黑虎盯着的方向,忽然想到了什麽。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背後是永安林場今年剛規劃的小43林班,而對面那片山場就是42林班,黑虎曾被人“囚禁”于那裏。
“哎呦!”趙軍心疼地摸了摸黑虎下巴,問道:“你在那兒的時候,他們禍害你啦?”
也不知道黑虎能不能聽懂趙軍說的話,反正它一直在吭叽。
趙軍手往上移動,摸了摸黑虎的腦袋,然後回身又往42林班那邊看了一眼,這才招呼李寶玉、張援民進楞場。
“哎,老張!”張援民一進楞場,就有人喊他道:“幹啥去了,這一天?”
這個人,趙軍不認識,應該是解忠的鄉親。張援民過去跟他說話,趙軍、李寶玉倆人則向大門左邊的窩棚走去。
到門口,趙軍輕輕地推開門。
當那門咧開個縫兒的一瞬間,就聽裏頭傳來了邢三不爽的聲音:“誰呀?”
趙軍也沒說話,隻是把門推開了。
此時邢三正蹲在那兒捅爐子,他發現來人擅自進了自己窩棚,猛地往起一站。
可當看到趙軍那張笑臉時,邢三臉上的冰川瞬間融化。
“哎呀!”他将爐鈎子往旁一扔,笑呵地向趙軍迎來,道:“趙軍呐,你咋來了呐?”
“我們過來看看你。”趙軍笑呵地往裏走,而邢三則往李寶玉胳膊上一拍,笑道:“這大高個兒長的。”
“幹啥呢,三大爺?”趙軍一邊往裏走,一邊打量着這屋。
一般跑腿子的窩棚,環境都是髒亂差。再加上這年頭洗澡不方便,在山裏想洗澡那就更難了。所以一般這些窩棚裏,免不了有難聞的味道。
可邢三的窩棚,不是一般的幹淨,被他收拾得利利索索。
石頭鋪的地面,底下有地火龍供暖,屋裏極爲暖和。
趙軍剛進來,棉猴就穿不住了。但他馬上就得走,于是便開前面的扣都解開了。
邢三把趙軍、李寶玉讓到炕邊坐下,又張羅着給二人倒水。
“你看三大爺這小炕。”趙軍指着那石頭鋪成、砂子填縫兒的火炕,對李寶玉笑道:“整的多闆正啊。”
李寶玉笑着應了一聲,然後和趙軍一起接過了邢三遞來的水碗。
“三大爺,坐這兒吧,别忙活啦。”趙軍招呼邢三坐在一旁,然後關切地問他:“你在這楞場,待得咋樣啊?”
“咋樣啊?”看邢三的表情,他應該是在這兒待的不太舒心,隻聽他道:“待着也還行,反正就是不太習慣。”
他平常獨來獨往慣了,冷不丁周圍這麽多人,他一開始肯定是不适應。
趙軍聞言一笑,道:“三大爺,咱适應、适應,你這歲數也大了,總自己擱山裏也不行啊。我尋思擱我們屯子給你找個房子,你明年跟我回屯子得了。”
“這個……”邢三一聽不禁有些遲疑,他在山裏住得久了,都不會與外人打交道了。在這楞場裏還不習慣呢,這要回屯子,怕是更受不了。
但他也清楚,自己都是奔七十的人了。雖然身體挺硬實,但當真是今晚睡下,都不知道明早能不能起來。
趙軍是對他夠意思,但人家不能總來看他呀,萬一哪天死到山裏,夏、秋天就得臭。冬天倒是不至于,但哪怕是凍住了,擱山裏也會有饑不擇食的山耗子、黃皮子來啃屍。
它們啃别的地方啃不動,但絕對能将鼻子、耳朵啃掉。一想到自己死後的遭遇,邢三還真挺害怕,所以此時趙軍說接他回屯子,邢三是去也爲難,不去也爲難。
趙軍看出邢三犯難,當下沒有逼他,這麽大年紀的人,趙軍還怕他上火,于是就勸道:“三大爺,這就是我一個想法,跟不跟我走呢,還在你。你也别爲難。這冬天先擱這楞場,看看跟這幫人處處。”
“哎!”邢三沖趙軍一笑,道:“我怕我到屯子,我不能習慣。”
“呵呵。”趙軍笑道:“你跟我擱一屯子,我能感覺你能待不錯。”
“是嗎?”聽趙軍這麽說,邢三也是一笑。但緊接着他想到了什麽,轉身面向趙軍說道:“對啦,小子,我那個……”
話說到一半,邢三就沒往下說,而是雙手往外一抻,向趙軍比劃了一下。
“啊,三大爺,我知道了。”趙軍一看就明白了,他笑着對邢三說:“這玩意好辦,我得過兩天能來給他們檢尺,他們拉回木頭也都得擱外頭堆着。你沒事兒了,你就出去轉悠一圈,要看那塊木頭好,你問問是誰拉回來的。完事兒呢,你讓他們幫你擡到這窩棚後邊。等我來檢尺,咱按照米數給他們算錢。”
說到此處,趙軍又叮囑道:“你别自己整,那玩意不是一個人能整的。”
“是,我知道。”邢三笑着應道。
“你要有啥事兒,你就跟解忠、解臣說。”趙軍知道這老頭倔,所以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他倆要不在這兒,你就找我那個大哥,你不認識他嗎?”
“認識,認識。”邢三笑呵地點頭,道:“他可好認了。”
邢三一句話,把趙軍和李寶玉都給逗樂了,趙軍笑道:“這冬運剛開始,林場歸楞的工人這幾天忙,他們得過一陣子能來。等他們要到了,你有事兒找他們也行。不過你跟他們提我,夠嗆能好使,完了到時候你提我爸。”
“哎!”邢三答應一聲,随口反問趙軍:“你爸最近咋樣啦?”
邢三和趙有财曾因爲二黑打過交道,又因爲趙軍的緣故,倆人相處的也挺好。
“他真經不錯呢。”被邢三這麽一問,趙軍想起了戴大金镏子、抽石林煙的趙有财,不禁感慨道:“那天還幹個大牲口。”
邢三聽了這話也沒多想,他還以爲趙有财幹的是大野豬、熊瞎子之類的呢,頓時想起一事,指着外頭對趙軍說:“我還托那解爺們兒給你帶話了呢,我知道這山上有倆黑瞎子倉。哪天有工夫,咱們磕去呗。”
“行啊!”趙軍點了下頭,便問邢三道:“三大爺,那倆黑瞎子倉都啥樣啊?”
“唉呀……”被趙軍這麽一問,邢三咔吧兩下眼睛,說道:“那倆黑瞎子倉,都不咋好殺。”
“咋的呢?”趙軍追問了一句,而這時一旁的李寶玉也來了好奇心。
“一個天倉子,是椴樹倉子。”邢三說這話時,雙手組成了一個幾何裏的銳角,對趙軍道:“這倉子敗家,上坡長着,還是欠身。”
趙軍是真行家,邢三這麽一說,他就明白是咋回事了。
人欠身是彎腰,樹欠身則是因爲某種原因往水平面上壓。
邢三說熊倉子在山坡還欠身,就是說人得處于下坡,擡頭往上看,才能看到那天倉子的口。
這樣的熊倉子不好殺,是因爲熊從倉子探出身來,人給這它一槍,将黑熊從樹上打落。
如果這黑熊中槍沒死,那它落地時位于上坡,而人處于下坡。那黑熊就地往下一滾便到了人跟前,這對人來說,那是相當危險了。
可對趙軍而言,這算不得什麽,他聽完又向邢三詢問:“三大爺,那還有一個倉子呢?”
“那是個地倉子。”邢三說完這句,神秘兮兮地掃視趙軍和李寶玉,道:“這倉子可了不得了,那解爺們兒跟你們說沒?”
“沒有。”趙軍與李寶玉對視一眼,然後搖頭沖邢三一笑,道:“他就告訴我,你擱山上看着熊倉子了,讓我過來打。”
其實昨天晚上解忠想把邢三的話都說給趙軍了,畢竟那金熊膽也算件奇聞異事。這種事兒,不就應該喝酒的時候說麽。
可當解忠一說在楞場附近有黑瞎子倉,同桌的張援民眼神立馬就變了,趙軍一看不好,就搶在張援民之前說起了解孫氏威震永安的故事,這一下子就把話給岔開了。
而今天趙軍來這楞場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跟邢三溝通一下,問個究竟好趁早給那倆黑瞎子倉拔掉。一來填補腰包,二來家裏需要熊掌、熊肉,三來是爲了斷張援民的念想。
“那可了不得了!”邢三雙手比劃道:“這麽大腳印子,那大黑瞎子得有六七百斤呐!”
“多少?”邢三的話把趙軍吓了一跳,他詫異地看着邢三,追問道:“三大爺,你确定有那麽大?”
“嗯!”邢三點頭道:“那天下頭場雪,正趕上黑瞎子進倉的時候,我跟上去瞅了,那洞口還有黑瞎子毛呢!”
“哎呦我天呐!”邢三的話又把趙軍吓了一跳,但這回可不是因爲那黑熊太大,而是邢三的舉動太冒險了。
“大爺呀!”趙軍拉着邢三胳膊,皺着眉頭、盯着邢三眼睛說道:“咱再也不興幹這事兒啦!那多危險呐?那黑瞎子剛進倉子,還沒睡着呢,它竄出來咋整啊?”
“呵呵……”邢三幹笑一聲,應道:“嗯呐,我再不跟了。”
“可是不成啊!”趙軍再次叮囑道:“多危險呐!給你撲了可咋整?”
“是,是。”邢三笑道:“大爺再不去了,你放心吧。”
聽邢三這麽說,趙軍眉頭舒展,想了想才對他說:“三大爺,那我們明天過來,咱去殺這倆倉子。”
“行!”邢三高興地應道:“你明天過來,我擱這楞場等着你們。”
說到此處,邢三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說一件事,便打斷了趙軍的話,說道:“剛才我要說那啥,讓你給我打岔,打過去了。”
“那你說吧。”
“小子。”邢三道:“那天我給解大小子看了,我擱倉子旁邊撿的那撮黑瞎子毛,黑裏帶白,我估計那大黑瞎子得有年頭了。”
“六七百斤……”趙軍眼睛瞬間瞪大,他想到了一個傳說,便對邢三道:“三大爺,這把咱們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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