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解孫氏一攪合,解臣現在啥也不想了,就想把趕緊他媽整回家去。
解臣也想了,雖然他老娘總說不走,但明天雪一下,解忠就該來了。到時候哥倆把這小老太太一架,兜裏的耗子藥給她一撇,塞車裏就往嶺南開,說啥也得給她整回去。
但讓人沒想到是,此時解孫氏反倒跟王美蘭問起了鄭姗的情況。她這麽搞,解臣心裏一丁點兒的喜悅都沒有,反而覺得有些丢人。
哪有這麽辦事兒的?
人家要給你介紹對象,你拿話磕打人家。現在人家不提了,你又讓人家給你介紹!
不過解臣可能是多想了,雖說第一天來的時候,這解孫氏态度不好,但包括王美蘭在内的所有人都沒跟這小老太太計較。
後來相處下來,大夥更是覺得解臣他媽這人挺好。用東北人的話說,就是沒啥心眼子。
像這樣的人,她或許有些隔路,但人卻是可交。至于她說話難聽、頂人啥的,大夥誤信了解孫氏的話,真以爲她寡婦扯業的不容易,一個人守寡,拉扯四個孩子到今天。這麽過日子,不厲害能行嗎?
“大姐!我跟你講啊!”一提這個事兒,王美蘭頓時來了精神,擡手比劃道:“那姑娘家可是了不得呀,你都不知道啊,我們那最開始都給小臣安排好了,尋思咱孩子沒工作,咱就先找個臨時的,完了再想辦法整個編。”
“啥?”解孫氏聞言,順眼一雙小眼瞪大,驚呼道:“在林場還能整着編制?”
“啊!”王美蘭一甩手,笑道:“姐呀,編制不編制,還能咋的?你家解臣工作不都安排好了麽?”
“誰說的?”解孫氏一怔,詫異地道:“誰說安排好了?”
“不你說的麽?”王美蘭一下愣住了,她睜大眼睛看着解孫氏,手往自家東屋那邊一比劃,道:“那天吃涮羊肉前兒,你坐那炕上跟我們說的嗎?”
此時不光是王美蘭,周圍所有人都看着解孫氏!
“是……是我說的麽?”解孫氏一臉茫然地看着左右。
“是!”金小梅道:“你說解臣的大姐夫是火車站的副段長嘛,說是讓他給安排麽?”
别看蛟河火車站不大,但副站長可不是一般人呐!那時候聽解孫氏說他們家裏有這樣的關系,王美蘭再說給解臣介紹工作,那就不是班門弄斧能形容的了。
“副……副段長?”解孫氏咔吧兩下眼睛,語氣弱弱地承認道:“我說的哈!”
衆人:“……”
此時解臣隻想大哭一場,看地下沒縫兒,他都想往趙李兩家隔牆的縫兒裏鑽。
“那可不就是你說的嘛!”老太太站出來了,她皺眉看着解孫氏,道:“今早起來吃飯前兒,你還跟我這麽說呢!”
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數道:“你說你大姑爺是副段長!二姑爺是供銷社經理!”
“對呀!”解孫氏點頭道:“我二姑爺是供銷社經理呀!”
說到此處,解孫氏向王美蘭、金小梅那邊一比劃,道:“我妹子她們還見過呢!”
王美蘭嘴角一扯,随口問道:“那咱家大姑爺呢?”
“他……他是擱貨運。”解孫氏在衆人的注視下,隻能實話實說,道:“他現在不是副段長,那……以後肯定是副段長啊!”
衆人:“……”
解臣實在受不了,上前雙手把住解孫氏兩邊肩膀,将其往後一轉,推着他媽往屋裏走,道:“媽,你進屋吧。”
“你别推我!”解孫氏說着一推解臣,然後沖王美蘭等人道:“現在副段長是他三舅,那以後還能差了嗎?”
“三舅?”王美蘭問道:“誰三舅啊?大姑爺他三舅啊?”
“啊!”解孫氏這邊一點頭,就聽王美蘭繼續問道:“那跟咱家也沒啥親戚呐?”
“嗯?”解孫氏咔吧兩下眼睛,道:“咋沒親戚呐?這不就是親戚嗎?是親三分近!”
“哎呦我天呐!”王美蘭都愁得慌,這個副段長要是解臣的三舅,八成能給解臣安排個工作。可要是解臣姐夫他三舅,這算啥親戚呐?那三舅可能都不認識解臣!
“解娘啊!”趙軍知道解臣上輩子在火車站貨運幹了三年搬運,差點累吐血了,後來實在幹不動,才搗騰的買賣。
雖說個人有個人的路,但趙軍感覺自己這時候就應該拉解臣一把,于是便問解孫氏說:“那你說讓我兄弟上火車站,那邊兒能給他安排個啥工作啊?”
“這我還真沒細問。”解孫氏道:“反正他姐夫也擱貨運,他們有那個裝車、卸貨……”
“我可不幹!”還不等解孫氏說完,解臣直接就炸了!
要放到上輩子的這個時間段,解臣沒準真就去鐵路混編制了。
可這輩子他這半年跟趙軍混,都掙多少錢啦?現在再讓他去搬貨,打死他,他都不帶幹的!
“你這孩子!”被解臣打斷,解孫氏不悅的白了他一眼,道:“總怕吃辛苦,我像你這麽大前兒……”
“你可拉倒吧!”解臣實在是受不了了,他把手一揮,道:“你能吃辛苦,明天你上我大姐夫那兒跟着裝煤、卸煤去吧,一天貨運能給你開五毛錢,我再給你開五毛!”
解孫氏:“……”
“解小二兒!”解孫氏眼睛一瞪就要發火。
“行了,大姐呀!”王美蘭見狀忙攔道:“你跟江嬸兒進屋唠嗑去,外頭這些活兒不用你倆。”
“快走,快走!”老太太也怕這娘倆起沖突,拉着解孫氏就走。而解孫氏有了台階下,也隻狠狠瞪了解臣一眼,便轉身跟老太太回屋去了。
“唉!”看他媽進屋,解臣重重地歎了口氣,趙軍、張援民也隻能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孩砸!”王美蘭對解臣道:“别惹你媽生氣哈,你媽也是爲你好,當娘的都這樣。”
這話,并不是王美蘭站着說話不嫌腰疼,她是給解臣一個台階下,好讓解臣不是很尴尬。
“哎。”解臣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嬸兒。”
王美蘭聞言一笑,道:“你江爺以前也是山場技術員,正好你們擱你江奶那兒住,讓老太太跟你媽好好唠唠,完了你媽這邊兒一點頭,咱就找人上老鄭家問問。”
“找誰呀?”忽然,王強從旁插了一杠子,道:“劉鐵嘴都讓他媽得罪透兒、透兒的了,你讓誰給你問去?”
王強一句話,王美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旁本想插話的金小梅、楊玉鳳也不說話了。
解臣嘴角一扯,對王美蘭說:“嬸兒啊,那啥……這事兒别費心了。”
解臣也尋思了,就算不得罪劉鐵嘴,就自己媽這樣的,跟鄭家人一碰面,轉頭人家就得捎話說不行。
“這有啥的!”王美蘭擺手,道:“少了她劉鐵嘴,我侄兒還不娶媳婦啦?真有意思!”
“可不咋的!”王美蘭話音剛落,金小梅就附和道:“那閨女她媽,得管老太太叫姑呢!有這親戚,咱怕啥呀?”
“對呗!”王美蘭把手一揮,道:“這事兒,咱先放一邊兒,現在給這倆豬殺了!”
然後,王美蘭開始安排任務,道:“強子、兒砸,你倆趕緊把大鍋轉出來,擡水、燒水退豬毛。”
囑咐完趙軍、王強,王美蘭又對張援民、解臣道:“你倆抱柴火、生火!”
四人答應一聲,倆人一組擡起一頭小黃毛子。而王美蘭一拽那裝野豬肉的麻袋,對金小梅、楊玉鳳說:“給我搭把手,把這整進去!看看這幾天下雪,狗也不能上山,拿這肉給它們貼貼膘。”
三人把麻袋弄進院裏時,院子裏已經忙活開了。趙軍、王強各轉着一口大鍋出來,張援民、解臣則抱柴火往竈坑裏架。
“老舅啊!”趙軍忽然想起一事,對王強說:“我都忘問你了,今天整多少沙半雞兒啊?”
“可是沒少整。”王強笑道:“你那是五個坑兒啊,一個坑十個勺兒,多的七八個,少的四個,一共逗扯三十個呢。”
“哎呦!”趙軍聞言面露喜色,道:“這夠過兒了哈!”
王強說的五個坑兒啊,意思趙軍他們下了五處陷阱。一個坑十個勺兒,是每一處陷阱放了兩組套子,一組套子是五個,兩組就是十個。
在本地的打圍行裏,這叫十個勺兒。像有的人說,哪個老獵人下套子厲害,就說這老頭兒下那套子一勺兒一個!
至于王強說多的七八個,那就是有個陷阱抓了七隻沙半雞,有的抓住八隻。而最少那個陷阱隻抓住四隻,其餘倆陷阱,一共抓了十一隻。
總共正好套了三十隻沙半雞,這小東西不大,三十隻也就十斤左右,王強自己就扛回來了。
這時趙軍、王強推鍋到竈旁,張援民、解臣幫着搭手,将鍋支在了竈上。
等趙軍騰出來手來後,便對王強道:“那雞兒呐?烤着吃啊!”
“都喂上了!”王強道:“我一回來,你媽她們就給那沙半雞,連活帶死的都給扒吧了,我姐說烤一半兒、炸一半兒!”
永安林區沒降雪,夜間體溫也沒到那麽低,踩套子的沙半雞少數失去了生命特征,大多數都見到了王強。
不過回來以後,王美蘭帶人給它們來了個痛快。
“行!”趙軍笑道:“那玩意炸着吃也香啊!”
“嗯呐!”王強點頭,道:“你媽說不使黑瞎子油炸,使大豆油炸。”
這年頭的東北,植物油隻有笨榨大豆油。
但對于很多人家來說,别說用油炸東西了,就是煎個饅頭片,那都很了不得了。
王美蘭可倒好,要使大豆油炸!
而且趙軍家沒有爐子,想炸東西也得使大鍋。大鍋那一鍋底,油量就不少了,要炸東西的話,那得多少油啊?
但家裏就是有這條件,趙軍一年打多少熊瞎子呢?自趙軍上山以後,這幾家都沒缺過油!
“哎?”王強忽然想起一事,喊趙軍道:“你那小老虎崽子,它今天吃沙半雞兒腸子。”
“哎呦!是嗎?”趙軍一聽,忙往屋裏走去。
屋外都忙活起來了,屋裏的女人們也沒閑着。
老太太、解孫氏在屋裏唠嗑,趙玲、徐春燕在切酸菜,王美蘭在碗架裏找東西,金小梅、楊玉鳳在刷鍋、刷盆。
趙軍一進屋,就聽“嗷”的一聲,小猞猁自他那屋倒騰着腿兒就出來了。
“呦!今天下地啦!”趙軍笑呵地說了一句,但小猞猁沒法回答他,王美蘭腦袋從碗架裏出來,對趙軍道:“我擱那盆秃噜沙半雞兒,它擱炕上蹿下來,差點沒撲盆裏。”
“哎呦我天!”趙軍吓了一跳,秃噜禽類的水雖然不至于燒得滾開,但也得九十度左右,這小猞猁跳進去,估計今天就得炸它了。
這時小猞猁望着趙軍,小短尾巴直直地豎起!
猞猁尾巴很短,而且它不會向狗似的搖尾巴。但和這小家夥處久了,趙軍慢慢地摸出規律了,這小家夥尾巴豎着是一種狀态,斜向上又是另外一種狀态。
現在尾巴向上,是想讓趙軍抱它。
趙軍蹲下身,隻把手臂往下一沉,小猞猁便配合地往上一蹿,前爪、前胸搭在小臂上,兩條後腿交錯蹬地,想往趙軍胳膊上爬。
其實像這種小獸,哪怕是沒睜眼睛的時候就抱回來養,它身上也有天生的野性。
但趙軍家人多,尤其是孩子更多!這小猞猁剛到趙軍家,幾乎是不着地,一幫孩子輪流、排号的抱。
而且這小家夥一小前兒确實可愛,孩子不抱的時候,王美蘭、金小梅還抱着呢。
抱着、抱着,這小猞猁就不是一般的通人性了!
趙軍一邊抱着小猞猁,一手在它脖子上輕撓兩下,往常小猞猁早享受上了,但今天它卻朝着窗台叫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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