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你一瞅就是那過日子的人!
這是趙軍在前世短視頻興起時,看過的一個段子。而在眼下這年月,對林區人而言,好不好看還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會過日子,能把日子過下去才是真的。
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把馬玲逗樂了,她捶了趙軍一下,趙軍也是呵呵一笑。
笑過以後,馬玲對趙軍說:“我回去了,你也進屋吧,這外頭怪冷的。”
“我送你!”趙軍要送,馬玲卻拒絕道:“家裏來客了,你還送我幹啥?我自己溜達地就回去。”
“那行吧。”趙軍應了一句,接過馬玲遞來的三角兜,并聽姑娘說道:“兜子先擱你那兒,哪天給我哈!”
兜子不值錢,但這居家必備的東西,給人了,自己家就沒得用了。
“嗯呐。”趙軍拎着兜子,對馬玲笑着說道:“我上家去前兒,還給你買吃的了呢。哎?”
說着,趙軍忽然想起一事,道:“我明天要抓住狍子,我給你卸個大腿兒,連這兜子一塊堆兒給你送去。”
“不用。”馬玲一聽,連忙拒絕道:“你留着吧,你們家……人多。”
趙軍被“人多”倆字形容得一怔,随即笑道:“沒事兒,我明天抓住就給你拿肉,你不是樂意吃蘿蔔肉餡蒸餃麽?跟嬸兒倆在家包呗。”
一聽趙軍還能記住自己喜歡吃啥,馬玲開心的一笑。當随着她視線擡起,馬玲看到趙軍家院子上空飄蕩的三縷青煙。
馬玲一愣,純是好奇地問趙軍說:“家裏整啥啦?開仨竈呢?”
趙軍回頭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來對馬玲道:“熬羊湯,完了那個頭、蹄、骨頭啥的烀一鍋,下水亂七八糟的烀一鍋,屋裏那鍋……”
說到此處,趙軍也是咔吧一下眼睛,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又整啥了。”
“啊!”馬玲點了下頭,道:“我想起了,剛才那大娘說家裏熬羊湯呢。哎?家裏來客把羊殺啦?”
姑娘問這些,一是純好奇,二是感慨自己未婚夫家條件真好。除此之外,真沒有别的意思。
“這……”被馬玲問起那隻羊,趙軍有些遲疑地說:“那羊……是自己死的。”
“自己死的?”馬玲大眼睛看着趙軍,急忙道:“病死的牲口就别吃了!”
“不是……”趙軍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咋說。
雖然王美蘭一再強調那隻羊是自殺,但趙軍感覺這裏邊疑點重重啊!
不說别的,就現在趙軍跟馬玲說,說他家那羊是自己一頭撞死的,馬玲都得以爲趙軍是和她開玩笑呢。
見趙軍不說話,馬玲急忙伸手撥了下趙軍胳膊,道:“你趕緊回屋跟嬸兒說,牛啊、羊啊,得病死的那都不能吃。咱家條件這麽好,不差那口玩意了!”
“不是病死的。”趙軍解釋道:“反正一句、兩句的,我也說不明白。”
“那不用說了。”一聽不是病死的,馬玲一顆心落地,笑道:“不是病死的就行,那啥,我回去了哈。”
“那我不送你啦!”趙軍和馬玲揮手道别,倆人各回各家。
當趙軍進院時,王強、張援民、解臣都在外面,解臣拿鉗子掐鐵絲,王強和張援民則在編小腳套。
見趙軍進來,王強忙問道:“玲兒來了,咋沒讓她進屋呢?”
“說是趕着回家,得給她爸做飯。”趙軍含糊地回了一句,然後湊到王強、張援民近前看仨人的勞動成果。
這時,張援民擡頭看着趙軍問道:“兄弟,你看圍這麽大的套兒行不行?”
趙軍左手握拳把大拇指一豎,點頭贊道:“要不說呢,還得我大哥!”
“哈哈哈……”被趙軍一誇,張援民心裏美的不行,幹勁兒更足了。
“大外甥!”王強卻是拿着手裏套子,問趙軍說:“這套做的挺好,關鍵是那沙半雞子能往上踩嘛?”
“能!”趙軍笑道:“老舅,你就看我的吧。”
趙軍此言一出,王強、張援民、解臣齊齊一怔,随即王強、解臣哈哈大笑,張援民卻是白了趙軍一眼。
趙軍笑着往屋裏走去,他進屋時見楊玉鳳正從鍋裏往出撈炸花生米呢。
這是趙有财昨天使飯盒裝回來的,王美蘭讓楊玉鳳把花生米炸了。
在将花生米分到兩個盤子裏後,楊玉鳳趁熱往一個裏撒鹽拌,一個裏撒糖拌。
剛炸出來花生米熱而軟,一會兒晾涼了就酥了。
“兄弟回來啦!”楊玉鳳和趙軍打了個招呼,趙軍沖她一笑,然後邁步進了西屋。
此時趙軍的房間裏,王美蘭、金小梅、趙玲、徐春燕正在擀燒麥皮。
包燒麥的面,和包水餃一樣,都是涼水和面。但比起包餃子,燒麥的面和的稍微硬一些。
接下來還是揪劑子、擀皮,然後張張面皮之間沾磨得最細的苞米面。
這是爲了防止皮子粘在一起。
有了苞米面的阻隔,五六張面皮一摞,拿在手裏轉圈搓花邊。
等面皮外圈褶皺花邊搓好,捏着一沓面皮一抖,抖落中間的苞米面,這面皮不往一起粘,那苞米面收起來還能蒸幹糧。
看見趙軍拎東西回來,王美蘭好奇地問道:“兒子,拿的啥呀?”
趙軍把兜子打開,将馬玲親手織的禦寒三件套亮了出來。
且不說姑娘織的怎麽樣,在王美蘭心裏,未來的兒媳婦知道疼自己兒子,那就是好事兒,以後結婚了也不會差。
看到這三件套,趙玲、徐春燕都忍不住誇馬玲兩句。
而金小梅,她一邊擀皮,一邊看着那脖套,笑着對趙軍說:“剛才你解大娘回來,還說咱玲兒是過日子的人呢!”
“哈哈!”趙軍哈哈一樂,給金小梅她們笑的一頭霧水,王美蘭更是直接問道:“你笑啥呀?”
“沒啥。”趙軍把三件套往炕櫃裏一塞,回頭就對王美蘭說:“媽,你跟我說實話。”
“說啥實話呀?”王美蘭更懵了,她皺眉看着趙軍,問道:“咋的了,兒子?”
此時金小梅、趙玲、徐春燕也都詫異地看着趙軍,然後就聽趙軍問王美蘭說:“媽,咱家這羊到底是咋死的?”
“嗯?”王美蘭被問的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就說:“媽不跟你說了麽?它杵大錘上,完了躺地下就蹬腿兒。”
“呵呵呵呵……”聽王美蘭如此說,趙軍别過頭去呵呵直樂。
“你樂啥呀?”王美蘭看出了她兒子對她的質疑,忙說道:“你不信呐?”
“那誰能信呐?”趙軍攤手說:“媽,這羊撞你錘子上死的,那不比我爸牽到山裏喂豹子死的還慘麽?”
聽趙軍這麽說,金小梅她們也呵呵樂,唯獨王美蘭笑不出來,因爲她涮羊肉、熬羊湯、蒸燒麥的這隻羊,确實是撞錘撞死的!
“媽呀。”趙軍又問王美蘭說:“是不是昨天打電話,我不讓你殺驢,你不高興就把羊砍了?”
“上一邊兒去!”王美蘭擡手往趙軍肩膀上一拍,回手一指金小梅道:“你嬸兒昨天擱我旁邊,她知道啊!”
說着,王美蘭又往外一指,道:“你張嫂子也知道啊!”
“真的!”金小梅點頭,道:“軍呐,你别不信啊!”
趙軍面帶微笑地看着金小梅,此時他心裏有些感慨。就說李家跟自己家吧,從趙有财說啥,李大勇是啥;到自己說啥,李寶玉是啥。現在發展到了王美蘭、金小梅這裏,竟然也是如此。
想到此處,趙軍起身笑道:“行啊,我也不問了,這羊樂咋死就咋死吧,反正吃着挺香。”
說着,趙軍拍拍剛才王美蘭打過的地方,王美蘭手上有面,把趙軍棉襖肩膀拍白了。
“不是!”王美蘭追趙軍到門口,急道:“兒子,我說話你咋不信呐?那羊真是那麽死的,我昨天就這麽一掄那大錘,它就撞上了。”
王美蘭嘴上說着,同時雙手做了個向後掄錘的動作。
“嗯,嗯。”趙軍應了兩聲,擡手輕輕地把王美蘭一擋,笑道:“行了,媽,你快擀皮子去吧。”
“不是……”王美蘭還要說些什麽,但趙軍已推門出去了。
“老嬸兒。”這時,楊玉鳳從東屋出來,走到王美蘭身前問道:“咋的了?”
“我說那羊,是昨天撞大錘上撞死的,你兄弟不信!”王美蘭答了一句,并有些憤憤不平地道:“這什麽孩子呢?”
說話時,王美蘭和楊玉鳳一起走到西屋炕沿邊。
突然,趙玲壓低聲音問王美蘭說:“姐,昨天小軍和我姐夫都沒在家,你跟金姐、玉鳳,你們仨咋殺的羊啊?”
王美蘭:“……”
……
當趙軍從屋裏出來時,解臣還在拿鉗子掐鐵絲,王強則在與張援民讨論趙軍咋抓沙半雞的問題。
下套子是下套子,但咋把沙半雞吸引過來踩套子卻是個問題。
這山裏的生靈,不但聰明,又野性十足。
就像麻雀或野雞,抓回家都養不活,野性會導緻它們甯可絕食餓死也不苟活。
看趙軍出來,王強就問他拿啥吸引沙半雞。可就在這時,解孫氏和老太太從屋裏出來了。
趙軍迎過去一問,原來是解孫氏想參觀一下趙軍家的“動物園”。
于是,由老太太當向導,趙軍、解臣陪同,領着解孫氏在趙軍家後院轉了一圈。
像雞、鴨、鵝、驢這些家禽、家畜,作爲農村人的解孫氏并不感興趣,但那活狍子和小松鼠,就讓解孫氏很感興趣了。
尤其是那幾隻母狍子,此時還都懷了崽子,挺着隆起的肚子趴在幹草上休息。
“這快生了吧?”解孫氏問趙軍道。
“是吧?”趙軍點頭道:“周姨來看過,按她說的,這狍子是快生了。”
趙軍口中的周姨,便是嶺南醫院大夫周淑娟,之前來趙軍家做客,讓大羊給頂了個狗吃屎。
一開始,是解臣介紹這周淑娟給王美蘭瞧病的,解孫氏跟她自然是認識。
隻是聽完趙軍的話,解孫氏一指那狍子,道:“等它們下完崽子,你們就能擠狍子奶了。”
“啊?”趙軍聞言一怔,随即笑道:“那我們還真沒尋思。”
“擠吧。”解孫氏還勸道:“這玩意比牛奶、羊奶都好喝,就是擠完了你得煮,煮完了還得拿紗布過濾……”
解孫氏說話時,趙李兩家的狗忽然叫了幾聲,解臣聞聲對趙軍說:“軍哥,是如海回來了吧?”
果然,還沒等趙軍答話,就聽前院傳來了李如海的喊聲:“老舅、張大哥,大事不好!”
雖然知道這孩子能炸呼,但趙軍還是快步到了前院。
一看趙軍從房後過來,李如海忙棄了王強、張援民,跑到趙軍面前道:“大哥,出事兒!”
“你别吵吵把火的?”趙軍皺眉道:“有啥話,你好好說!”
李如海面對趙軍,胳膊往院外一指,道:“徐美華帶人打上門兒來啦!”
“啥?”趙軍一怔,而那王強、張援民一聽,也都很是驚訝!
李如海道:“那徐美華說,她家兒子娶不上媳婦,就賴咱們家,完了娘倆碼一幫人兒來啦!”
對于徐美華來找茬,趙軍倒不感覺意外,但讓他在意的是李如海後半句話。
不光趙軍在意,王強也問道:“一幫人?都誰呀?”
“張占河兩口子、徐國華兩口子。”李如海數道:“還有張來寶和徐美華。”
“嗐!”王強聞言一撇嘴,道:“我還尋思他們擱哪兒找人了呢?”
“就是!”張援民也說:“來就揍他!”
就在二人摩拳擦掌時,解孫氏和老太太從房後過來了。
解孫氏微微一揚下巴,喊道:“小二兒啊,咋的了?”
“媽呀!”解臣可不是怕事兒的人,而且像他這種動手動慣了的人,就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隻是爲了能順利地明天帶解孫氏回家,解臣就故意埋怨解孫氏,說:“你瞅你給我軍哥惹事兒了吧?今天相親那家找來了!”
“呵!”雙手插袖、抱膀而立的解孫氏聞言,冷笑着把雙手從棉襖袖子裏抽出,環視衆人道:“别打仗哈,打仗不好,我收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