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大炮卵子倒是挺無辜的,它沒參與禍害黃貴家的黃豆地,一是它離着遠,二是它還沒起床呢。
雖然已經過了十點,但野豬一般都是中午十一點左右起床。
沒起床的炮卵子,正趴在一棵大樹下,琢磨今年娶媳婦的事呢。現在已經霜降了,而下個月的23号,也就是87年的11月23号,正是二十四節氣之小雪。
在小雪前後,野豬開始打圈,俗稱叫交配。所以,這大炮卵子就琢磨,等一會兒起床先撒泡尿,然後連放食帶找一窩野豬,自己加入進去當個上門女婿。
雖說野豬進群,可能會與其它雄性産生沖突。但身大力不虧,這句話用在野豬身上也沒錯。
它七百多斤的體格子,它怕誰呀?
可就在這時,一陣稀奇古怪的叫聲傳入野豬耳中。
“嗷嗷嗷……”
“吼!吼!”野豬腦袋一揚,一雙豬耳齊齊一扇,龐大的身軀直立而起!
七百多斤的大炮卵子,往起一站,東北這些打圍人稱其像門扇子一樣,都快趕上老牛了!
黑虎帶着二黑、白龍,飛奔而來。在身後近十米外,是大胖、三胖、花貓、花狼。而跟在最後的,是大黃!
七條獵狗,在黑虎的叫聲中,沒有一個掉隊,成群地奔野豬殺來。
剛才還尋思找幾個媳婦的野豬,眼看一幫胖家夥奔自己而來,野豬把身一擰,直往旁邊棹樹林裏蹿去。
這片樹林是清湯林子,而且林木稀疏,要不然,野豬那大身闆子也過不去啊呀。
而它一入樹林,二黑、白龍緊跟着就殺進去了,看見獵物的它倆,已經不再用黑虎帶路了。
當它們追着野豬出樹林後,兩條狗已與野豬并駕齊驅。二黑、白龍一左一右地盯着野豬,而野豬往左右一掃,四蹄齊齊一頓,龐大的身軀在慣性過後,猛地停在駝腰子處。
二黑、白龍雙雙迎頭而上,但見野豬一撲棱腦袋,豬嘴獠牙相繼将兩條狗逼退。
成熟的獵狗知進退,不會與野豬硬幹,它們遇到大家夥時,會慢慢地消磨野豬的體力。
二黑、白龍各退數步,沖着野豬仰頭就叫:“汪!汪!汪……”
林中各種響動不絕于耳,其它狗相繼趕來,紛紛加入到與野豬對峙的隊伍中去。
腹背皆有獵狗虎視眈眈,七條狗吵得兩隻豬耳連連扇動,野豬不斷挑頭示威,不停有白氣自野豬口鼻中噴出。
今天趙軍帶出來的這群狗,大多都是奔野豬前半身使勁的。小熊、小花、小黑龍都不在,此時七條狗在野豬面前,唯有黑虎鳥悄地待着野豬身後。
這狗是真狗,在帶着弟兄們趕來時,它蹿高地叫。可現在,它反倒不叫了。黑虎就消停往野豬背後一待,野豬注意力又被大黃它們吸引,根本沒注意自己身後還有一個黑虎。
這大炮卵子應該沒遭受過什麽毒打,此時面對着七條獵狗,它仍躍躍欲試挑釁攻擊。
隻見野豬将身一縱,下巴殼子一沉,脖梗子發力将豬嘴往前一挑,大胖、花貓急往兩旁躲閃。野豬一擊落空,當即把頭往右一掃,便将準備偷襲的二黑、三胖驚退。
可就在它奮勇退敵時,黑虎着急了,它饞肉了!于是,黑虎将身一躍、大嘴一張,一口咬住面前那兩顆豬蛋!
這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疼,是一種滲入靈魂的痛!
那一瞬間,野豬感覺自己頭腦一陣清明,那疼痛感太清晰了!
那龐大的身軀微微一顫,野豬兩條後腿一夾,豬槍前竟有兩滴液體滴下!
黑虎這一口,給野豬咬拉拉尿了!
野豬跟人一樣,睡一宿覺攢了泡尿。而懶床的野豬跟懶床的人一樣,不願意起床時都硬憋着那泡尿。
所以,有很多人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廁所。而野豬都是如此,尤其是公豬,它們起床以後都不挪步,隻要一站起來就直接開閘放水。
這就說明,這泡尿憋的野豬相當難受了。
于是,打狗圍的人都會選擇起早帶狗進山。趁着野豬沒起窩前,驅使獵狗圍獵野豬。
早晨的炮卵子,隻要起床那泡尿沒放出去,那野豬一身戰鬥力,連八成都發揮不出來。想跑,更是吃勁!
本來就夾了泡尿,還被黑虎掏了下蛋,野豬打激靈時,對身體控制力減弱,就造成了拉拉尿的現象!
“嗷……”野豬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慘叫,它這一叫可是把黑虎吓了一跳。
害怕受傷的黑虎就要跑,而按照以往的習慣,黑虎咬着豬卵子往後一扯頭,直扯到扯不動時,它才松口!
“嗷!嗷!嗷!”野豬連聲慘叫,聽着就跟殺豬的動靜一樣。
與此同時,其餘七條狗一擁而上,銜耳、悶鼻、咬頭、掏哈拉巴。
可野豬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隻把大身闆子猛地一轉。
那七百多斤的大野豬,悍然轉動間都帶着風,随着它這一轉身上的狗都被它甩飛出去!
等野豬轉過身來,卻發現眼前什麽都沒有,就在它一愣神時,隻見不遠處的大棹樹後,探出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來!
野豬邁蹄子就向黑虎殺去,在奔跑過程中,野豬左邊三條狗、右邊四條狗,可野豬連看都不看它們一眼,一心直取黑虎!
“嗷嗷嗷……”黑虎吓壞了,它感覺自己想吃口肉咋就這麽難。它當即繞過棹樹,快步就往山下跑,準備帶着野豬去找趙軍。
而此時,勇敢的大胖、三胖将野豬逼停。但見紅眼的野豬一撅,躲閃不及的大胖被豬嘴撅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一摔,給大胖摔得七葷八素,它掙紮着想起來,一時間都沒能起身。
大胖被挑,沒能吓退除黑虎以外的其它狗,它們向野豬發起一波波試探性攻擊,與野豬展開了拉鋸。
這時,着急吃肉的黑虎又摸到了野豬身後。這狗可聰明了,之前掏開狍子屁股,它吃着肉了。知道後門好開,于是撲過去又是一口。
野豬正與獵狗們對峙,隻見它一雙豬眼提溜亂轉,豬嘴微張發出“吼吼”叫聲,它那豬頭向左連點兩下,緊接着又向右兩下,逼得幾條狗都不敢上前。
可忽然,野豬身形一頓,豬嘴張大,豬眼瞪直,緊接着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黑虎又下口了!
别看瘸了一條腿,但黑虎不動則已,一動必然是穩準狠!
這一口,咬的野豬靈魂戰栗,眼睛發酸!
豬頭連擺,似橫掃千軍一般,震退了所有獵狗。可此時要轉身的野豬,卻等來了黑虎松口前的那一扯!
“嗷!嗷!嗷!”野豬這叫聲中透着凄厲讓那趕來參戰的狸狗娘兒仨都不敢上前。
野豬不管不顧地轉身,直接向着黑虎沖撞過去,受到驚吓的黑虎慌忙奪路而逃。
這狗太惜命,一看野豬那大體格子,黑虎也顧不得把野豬往趙軍那邊兒引了,竟然往山上跑去!
黑虎跑,野豬追黑虎,獵狗追野豬,狸狗娘仨追獵狗。
黑虎一邊跑,一邊嗷嗷叫,還一邊回頭看。在山坡途中,它那條傷腿不影響太多。而憤怒的野豬,随着被黑虎越落越遠,不由得有些急了!
隻見那野豬脊背鬃毛炸立,直接發起了沖刺。黑虎轉頭一看,野豬要發飙,連忙往左邊一掰道,向那樹後躲去!
此時野豬前頭沒有了黑虎,它剛反應過來的時候,速度已經刹不住了,徑自沖入一簸箕崴子中。
野豬還算識時務,不再回頭去追黑虎,現在是一心隻想着跑!
可随着野豬奔跑,二黑、白龍它們又追上來了。而黑虎從樹後探出頭來時,卻發現野豬又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黑虎自樹後現身,正好跟狸母狗走了個頂頭碰,狸母狗一愣,帶着兩隻小狸狗不敢上前。
這狸母狗挺聰明,它看出來了,這大黑瘸子不是好狗!
可黑虎看到狸母狗時,卻是狗眼一亮。這狸母狗身上多是黑毛,但在背上、肋部有一道道褐色的條紋,看着就像狸貓一樣。所以趙軍家這邊兒的打圍人,稱這樣的狗爲狸狗。
黑虎沖狸母狗狠狠搖了兩下尾巴,搗騰着小步往狸母狗身前湊。而這時,隻聽前頭不遠處,又傳來了豬狗對峙的聲音。
黑虎往上看了一眼,又回頭看了眼狸母狗。這狗是跑不了,但豬容易跑。
想到此處,急着吃肉的黑虎撒腿向上跑去。在黑虎走後好一會兒,狸母狗才帶着倆兒子動身。
這時,趙軍、張援民、解臣、黃貴四人剛來在野豬之前趴窩的地方。
黃貴家這邊的山形地勢與趙軍家那邊截然不同,山勢陡峭,人攀登就吃力。
可凡事有利有弊!
這樣的山場,因爲山陡,人能看得遠。若多是慢崗的話,人的視線到不了太遠的地方。
而且這樣的山場清亮,爛雜木少。若地勢平坦的話,山場多長針杆灌木,那樣不利于獵狗圍獵。
這四人中,哪怕是解臣都有一定的打圍經驗,他們到這裏一看,見是野豬趴窩的痕迹,黃貴剛要開口說話,就被身旁一陣大笑聲吓了一跳。
“哈哈哈……”張援民哈哈一笑随即将手中槍遞向了解臣。
這一幕,把黃貴看愣了。但見解臣二話不說,直接把張援民的那棵槍接住。
再看張援民,把雙手提在胸口,将系在胸前的布扣解下。這時,趙軍忙過去拉着一臉茫然的黃貴躲開。
黃貴看了眼表情嚴肅的趙軍,又看了眼呵呵傻笑的解臣,他這走神的工夫,張援民已将背後包袱掄在了身前。
那縛豬鈎,長一米二、粗一指,重約五斤多。被張援民一掄,所過之處,躺在地上的一截枯樹杈瞬間折斷!
張援民手拄包袱,把黑布往下一撸,趙軍感覺這一幕像極了影視劇裏神兵現世的場景,他覺着神劍山莊煉成絕世好劍時也不過如此。
解臣看着張援民,就忍不住咧嘴發笑,眼神中還有一絲羨慕。
而這時,黃貴都看懵逼了!
這是幹什麽?
在東北這邊,山民經常能“撿”着小野豬、小黑熊,有不少人把黑熊養大,然後或取膽,或直接把小黑熊賣錢。
黑熊這種動物,瞅着憨憨的,但極爲聰明。學習能力特強,關鍵是能養的熟。
所以,馬戲團裏黑熊出場的次數比獅子、老虎都多。
而在舊社會,有些跑江湖的人,會訓化小黑熊,帶着它們到各地賣藝,就像耍猴一樣。
有些地方,像山東那邊沒有黑熊。那時候又沒有電視啥的,人們乍一看黑熊也不認識,就瞅着它們像狗。但與狗不同的是,小黑熊球球呼呼的,所以有不少人管小黑熊叫狗駝子。
領猴賣藝的叫耍猴,這領小黑熊賣藝的,就叫耍狗駝子。
不少人看那戰鬥力極強的大熊貓,都說它們憨态可掬。而黑熊小的時候,那更是如此。再加上江湖人士的一些特殊訓練,使小黑熊在湖東時,表現得更爲憨傻,以引得觀衆哈哈大笑。
時間一久,當東北人用“耍狗駝子”來形容一個人時,那就是說他故作醜态、嘩衆取寵!
此刻張援民的行爲,落在黃貴眼中就是如此。
趙軍也是皺眉看着張援民,心想解包袱就解呗,非嘚瑟那一下幹啥呀?
剛才要不是趙軍手疾眼快把黃貴拉走,那一下子沒準就掄黃貴腿上了,到時候這老哥整不好又得回炕上躺着,還得等着跟黑虎一起喝藥!
但一旁的解臣,他是真配合呀!
隻見張援民一手扶着縛豬鈎,一手将黑布一拽,把黑布扯開甩向解臣。
早已将兩把槍都挎在肩上的解臣,直接伸手将黑布接住,兩手把布一揪一攥,團兩下便将黑布塞在挎兜子裏了。
“張兄弟。”黃貴看着張援民手中的家夥事,忍不住問道:“你拿這玩意……錘野豬啊?”
黃貴已刀獵見長,他還以爲張援民要拿這玩意往野豬腦袋上砸呢。
“哈哈哈……”張援民聞言一笑,将手中縛豬鈎往上一擡,給黃貴比劃道:“黃哥,我這是抓豬用的,你瞅我這個鈎子,給那豬蹄子一挂。”
張援民一邊說,一邊拿着縛豬鈎給黃貴比劃。黃貴是老打圍的,張援民拿着縛豬鈎給他一說,黃貴當時就明白了!
“唉呀!”黃貴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巴,甚是驚訝地看着張援民,道:“張兄弟,你真是頭子啊!”
“哈哈哈……”張援民哈哈笑道:“黃哥,今天看我給伱抓個野豬!”
“哎,哎!”黃貴聞言,連連點頭道:“張兄弟,我認識你,我可是長見識了!”
趙軍在旁聽得無語,一看黃貴也被張援民忽悠瘸了,忙喊道:“趕緊往上去呀,再白話一會兒,豬都跑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