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關羽溫酒斬華雄,今有趙軍飯生誅黑熊。
面對邢三的驚訝,趙軍笑着說道:“我們坐車走,來回都快。”
趙軍這話是謙虛,兩個老頭子都心裏有數。這時,解臣扛着麻袋進來,往那木架旁邊一放,對邢三道:“三大爺,我們打着黑瞎子,我軍哥給你砍個大腿。”
“不要,不要!”邢三聞言,連連擺手道:“就我自己,我能吃了多少啊?吃到那肉壞,我也吃不完呐。”
“沒事兒。”趙軍對邢三道:“上回給你拿那大粒鹽,不還有呢麽?你整個小缸兒,給這肉腌上。”
在東北很少有人熏臘肉,但有一些人會腌鹹臘肉,也就是将肉切大塊,在缸裏一層大粒鹽、一層肉地碼好,這樣儲存能放到第二年。
“唉呀。”邢三歎了口氣,道:“那行吧,那一會兒我就給它腌上。”
“伱這老燈。”這時,馮金貴在一旁數落邢三,道:“人家孩子給你拿的,你咋這麽多話呢?”
“你懂個六兒啊?”邢三反擊道:“趙軍家人多,讓他們拉回去吃呗。”
“沒事兒,沒事兒。”趙軍來在邢三身旁,從兜裏拿出熊膽,對他說道:“三大爺,你先把大勺挪一邊兒去,給那小鍋坐爐子上,咱先把熊膽蘸了。”
“哎呀!這熊膽不小啊!”邢三驚歎了一句,緊接着忙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接過趙軍手裏托着的布包,當即一皺眉頭道:“這把啥玩意給扯了?”
“背心子。”趙軍笑道:“忘拿小兜了。”
說完,趙軍還從肩膀上摘下槍,将其挂回原位。
衆人到炕上落座,邢三使小鋁鍋燒着水,隻聽趙軍問馮金貴說:“老馮大叔,你們家那地裏活兒多不多呀?”
“不多,沒啥活兒。”馮金貴搖頭,說:“擱山裏種啥,收成也不好。”
趙軍聞言微微點頭,然後又問:“那你們冬天前兒都幹啥呀?”
“冬天呐?”馮金貴說:“跑山下套子、下夾子的多。我是等落雪了,我就下套子,套那個沙半雞。要套着了,我拿集上賣去,兩公兩母這兩對是五毛錢。”
“啊!”趙軍與解忠對視一眼,見解忠一臉茫然,趙軍便往解忠這邊一比劃,然後和馮金貴說:“老馮大叔,我這個大哥,今年冬天在咱們這片兒包了倆林班。”
說着,趙軍擡手往窩棚門外一指,道:“就擱那山翻過去就是。”
“哎呀!”聽趙軍之言,馮金貴瞪大眼睛看着解忠,驚歎地道:“大侄兒行啊,包倆林班呢?”
解臣一笑,道:“小林班。”
馮金貴不知道林班咋還分大小,隻以爲解忠是故作謙虛,于是就點頭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是真行啊,大叔我是老了。”
趙軍聽這老頭說上車轱辘話了,連忙攔道:“大叔啊,我大哥今年是第一年包木頭,現在他手底下套戶還沒找齊呢。你看看你們屯子,要有那個家裏有牲口的,冬天還沒啥事兒的,你就幫着給搭擱一下。”
“這行啊!”馮金貴聞言眼前一亮,道:“我大姑爺家就有馬,完了我可屯子再給你問問。”
“大叔,那可謝謝你了!”解忠忙向馮金貴道謝,而趙軍卻接茬道:“老馮大叔,這事挺着急的,你這兩天就幫着跑跑吧。完了過個三四天,我這解臣兄弟,他開車上你家去一趟,看看定下來,到底能去幾個人。”
聽趙軍如此說,馮金貴忙再次應下,然後接過解忠遞來的煙,點着長長地吸了一口。
此時老頭子臉上,有明顯的疲憊之色。他都六十了,連着在山裏奔波了好幾天,能不累麽?
“大叔啊!”趙軍想了想,還是對馮金貴說:“我大哥他們那兒還缺個燒炕的,我看你這輕手利腳的,能不能過去給幫個忙啊?”
來的時候,趙軍和解忠商量的是請邢三去幫忙。但沒想到,半路冒出這麽個老頭子來。
其實,趙軍和邢三關系更好,他也更信任邢三。但邢三隻跟他關系好,而且脾氣太火爆。當初爲了個狍子,這老頭子就掏刀要攮陶二勝、陶三勝。解忠那楞場那麽多人,誰要不開眼惹了他,邢三再動手可咋整?
于是,趙軍就尋思問問馮金貴,他要是去,那就更好了。
“是啊,大叔。”解忠雖不知趙軍爲啥改變了主意,但既然趙軍開口了,他便把接茬道:“你要來,我這兒供吃,完了到一個月呢,我還給你開十五塊錢。”
這十五塊,對王美蘭來說,連二十根火腿腸都買不上。
但對馮金貴而言,十五塊錢可是不少了。而且解忠也不是什麽都不懂,來的時候他就打聽好了,所以給老楊頭開的燒炕工資也是十五塊錢。
老楊頭還兼廚師,一天給做三頓飯,解忠又多給他開十五。
馮金貴聞言,連連擺手,道:“大侄兒啊,不是錢的事兒,這家裏現在就我領她們娘倆,我走不了啊。”
這事不能強求,趙軍聽馮金貴拒絕,便把頭轉向了在炕下準備蘸熊膽的邢三,笑道:“三大爺!”
見邢三向他看來,趙軍繼續道:“你上我解大哥那兒幫忙去呗?”
“我?”邢三剛把熊膽往熱水裏蘸了一下,聽見趙軍的話,邢三不由得一愣。
“嗯呐。”趙軍對邢三說:“三大爺,他那楞場離你下套子那山場都不遠,你就一早、一晚給燒個炕,旁的時候你願意幹啥,你就幹啥。”
無人可用,解忠也不挑了,當即附和道:“三大爺,你來吧!你來了,看爺們兒咋對你。”
“這個……”邢三聞言,卻是有些遲疑,但他遲疑的不是去不去,而是怎麽拒絕能不傷趙軍面子。
而邢三剛要說拒絕的話,趙軍便來在他身旁,湊到邢三耳邊小聲說:“三大爺,你去吧。你去了,你自己一個小窩棚,還有人給你做飯,多好啊?”
“這倒也是……”邢三一聽這話,不禁有些猶豫,他上了歲數了,一個人吃飯也費勁,如果去了楞場能吃現成的倒也不錯。
見邢三有些猶豫,趙軍忙趁熱打鐵道:“他這楞場,是我給他檢尺,這你去了,咱爺們兒還能總見面。”
聽趙軍這麽說,邢三不禁更爲意動。而這時,趙軍直接亮出殺手锏,道:“你老不說,想琢磨一副壽材麽?”
說着,趙軍往外一點下巴,道:“你進他楞場了,你相中那根了,你能自己挑啊!”
說到此處,趙軍笑了,然後繼續道:“檢尺的還是你大侄兒,我給你安排明明白白的,完了讓解臣擱車給那木頭往林場一拉,到生産車間不一會兒就給你削出來了!”
“妥嘞!”邢三毫不猶豫地一拍巴掌,轉身對解忠道:“爺們兒,你那楞場咋樣了?我啥時候能去呀?”
他還着急了!
解忠也不知道趙軍跟邢三說了啥,隻笑道:“三大爺你别着急,過兩天我們接你來。”
“你還要幹啥呀?”邢三反問道:“這眼瞅着就要落雪了,你得抓點緊呐?”
他還催上了!
被邢三一催,解忠苦笑道:“三大爺你别着急,那楞場裏啥都沒有呢,我得看看回家,拉點東西呀。哪管那好幾十人吃飯呢,鍋碗瓢盆啥的都得有啊!”
“對了!”這時,趙軍拍了解忠一下,對他說:“大哥,你那楞場需要草料啥的,你讓老馮大叔擱他們屯子給你安排,完事兒你給他錢就得了呗。”
“這行啊!”解忠一聽,轉頭看向馮金貴,問道:“老馮大叔,你看這事兒……”
在楞場裏,套戶們喂牲口的草料,是由把頭提供的。這玩意雖然不值錢,但沒工夫放牲口,就得拉草料。
“這算啥事兒啊!”馮金貴搖頭,道:“那玩意不都有的是麽?還啥錢不錢的?”
“那可不行啊!”馮金貴話音剛落,解忠臉色一闆,直接道:“大叔你不要錢的話,我就不用你給我整了。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我那倆小林班,不得五十張套子啊?這得多少牲口吃呢?”
“啊……”聽解忠如此說,馮金貴想了想才說:“草料沒問題,錢啥的……等你來了再說。”
“行!”
這時,邢三已将熊膽蘸好,将其往牆角一挂,然後轉身對趙軍說:“趙軍,走前兒想着給熊膽拿着哈。”
趙軍笑着一點頭,對邢三說:“三大爺,這熊膽還有你一股呢。”
邢三一怔,随即看了眼牆上挂的槍,笑道:“行,我那份賣了錢,你就幫我收着。”
有别人在,趙軍也沒和邢三說别的,而邢三繼續炖魚。等鍋中再次燒開時,邢三打開鍋蓋,往鍋蓋貼了玉米面大餅子,然後又往魚裏加了粉條。
……
吃飽喝足,又休息片刻,趙軍、解忠、解臣、馮金貴才與邢三告辭。趙軍揣上熊膽,馮金貴背上獵槍,四人要出窩棚時,邢三對他們說:“我不送你們了哈。”
“你别送了!”馮金貴一甩手,道:“你擱屋吧。”
然後,老馮頭先一步從地窨子裏出來。
“趙軍呐!”當趙軍要走的時候,邢三忽然喊了他一聲,趙軍聞言便對解忠道:“大哥,你們先慢慢往下走,我一會兒攆你們。”
“哎!”解忠應了一聲,再沖邢三招手道:“三大爺,等我過兩天來接你哈。”
邢三一揮手,待見解家兄弟出去,他忙沖趙軍示意,讓趙軍把門關上。
“趙軍,來!”見人都走了,邢三忙招呼趙軍來在他那木頭架子前,指着最上面、最左邊的麻袋,對趙軍說:“你給它拿下來。”
“這啥呀?”趙軍嘀咕一句,踮腳伸出雙手去夠麻袋。而這時,邢三叮囑道:“慢點哈!”
這麻袋倒是不沉,隻是不知道放在架子上多久沒動了,趙軍把它往下一拽,迎面撲來一股灰。
趙軍往旁一别頭,然後雙手拿着麻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和邢三中間,然後問邢三道:“三大爺,你這整得啥呀?”
邢三笑道:“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麽?”
趙軍聞言,擰開系在麻袋口上的鐵絲,将麻袋打開往裏一看。
趙軍一愣,皺眉道:“這都啥玩意啊?”
沒得到邢三的答複,趙軍扯袋口,借着從塑料布透進來的光一看,轉頭望向邢三道:“狍子皮呀?”
邢三笑着沖趙軍招手,道:“給它拿出來。”
不是什麽東西,被邢三使狍子皮裹着,外頭還纏着麻繩。
上頭有繩扣,趙軍伸手提着便将其從麻袋裏拎出。邢三忙伸手,将狍子裹的包袱抱在懷裏。
這老頭子快步到炕沿邊,将包袱放在炕桌上。
等趙軍過來,邢三把狍子皮打開,露出裏面包着的幾個紅布包來。
其中有一個四四方方的,裏面裹的應該是錢。
可邢三唯獨将它拿起,放在炕沿邊上不管,此時狍子皮上還放着兩個紅布包,邢三将其中一個打開,呈現在趙軍眼前的是兩枚熊膽。
邢三沖趙軍笑道:“你大爺我活這麽大歲數,就打着仨黑瞎子,有一個還是跟你一起打的。”
聽邢三這麽說,趙軍一下子就樂了,那天要不是巧合自己也去了,估計邢三得讓那黑瞎子打了。
邢三把熊膽包好,遞給趙軍說:“小子,這都擱你那兒經管着。”
“嗯?”趙軍一怔,卻見邢三把舉着的熊膽一擡,道:“我還得上他們那楞場呢,這玩意能擱這兒放着麽?”
“這倒是!”趙軍伸手接過,答應邢三說:“那我先給你收着。”
邢三也不說話,直接轉回頭去,小心翼翼地打開另一個紅布包。
這個紅布包裏裹的物件,和之前那倆比,可是大得多了。好像裏面裝的,是個類似壇子的物件。
一時間趙軍還尋思,這老爺子手裏不能藏着古董吧?
可轉念一想,這窮鄉僻壤的能有啥呀?據說自己姥爺家,當年也不過才有兩個大清朝傳下來的帽筒啊。想來這老爺子手裏,不能有啥寶貝。
可當紅布包打開的一瞬間,趙軍一下子眯起了眼睛,隻見那果然是一個壇子,而且外面包着塑料布。并且在壇子和塑料布之間,還充斥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邢三拿過一副勞保手套,小心翼翼地将塑料布揭開,他的這番舉動,倒像是趙軍前世在電視裏看到的那些鑒寶專家。
就是他這副手套挺埋汰的。
當塑料布被邢三揭開後,趙軍才看清楚,原來那不是一個黃壇子,而是在一個壇子外裹的黃油紙。
這時,邢三又把黃油紙揭開,才露出一個嶄新的壇子來!
既然是嶄新的,那就不是古董了!
而這種醬黃色的壇子,趙軍家有很多,而且還比這大多了呢。
不管城裏人,還是農村人,這年頭腌鹹菜都使這個。當然了,也有使缸的。
趙軍歪頭看了邢三一眼,心想這老爺子是整着個新壇子沒舍得使,現在要傳給自己?
可就見邢三摘下勞保手套,随手扔在一邊,打開壇子蓋,然後慢慢地把手伸進壇子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紅布包來。
他這番舉動,又一次勾起了趙軍的好奇心。這壇子裏藏的啥東西啊,比錢和熊膽都珍貴。
突然,趙軍看到了塑料布上的白色粉末,趙軍上前使手指捏起點來一搓,認得這是生石灰碾碎而成。
這時,趙軍恍然大悟,當他轉頭再向邢三望去時,隻見邢三沖他笑着問道:“爺們兒,知道這裏是啥麽?”
趙軍笑着點了下頭,道:“棒槌!”
唉呀媽呀,咋都這時候了呢。忙着寫大綱了,現在大綱寫到趙軍結婚以後了。
兄弟們,咱們先休息吧,等睡醒了,我多碼兩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