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現在,還是十幾二十年後,東北人最喜歡的肉,就是豬肉。
尤其是在農村、林區,更是有殺年豬的習俗。就連趙有财的好兄弟張大舌頭,家裏都那麽困難了,養兩頭小野豬還想着過年殺一頭當年豬呢。
正所謂:靠山吃山。
這十裏八村的山民,春季時在山上撿着、抓着小野豬的人也有不少。
他們像張利福一樣,把小野豬帶回家好生照料。養到冬天百十來斤,哪怕不給野豬喂糧食,但就摟灰菜等野菜,那也得消耗人力啊。
所以,今天趙軍抓回來一頭野豬,還是活的!這使得村裏人大爲震驚!
因爲這意味着,趙軍家的年豬不用養!
換句話說,隻要這小子願意,隔三差五就能殺頭年豬。
這就讓人不平衡了!
别人費勁扒力地才養大一頭豬,你這家夥的,進山轉一圈就整回來了,這讓别人情何以堪?
所以,趙軍生擒野豬的新聞,在永安屯裏傳播的速度,比張燒雞出院傳的還迅速,就連下地回來的金小梅都聽說了。
趙軍笑着跟金小梅說了兩句話,便去小賣店找王強了。正常來說,每天這個時間段,王強都應該在小賣店跟人看牌呢。
但别說,今天還真出人意料。
當趙軍來到小賣店外頭時,發現有幾夥打牌的,但卻不見自己老舅的蹤影。
趙軍尋思可能屋裏還有局,于是就想進屋去看看。但這時,有人喊他道:“趙小子。”
“哎!”趙軍先應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認出說話之人,便笑道:“老王大爺,你看熱鬧呐?”
“嗯呐!”一個老頭快步向趙軍走來,一邊走還一邊說:“我看會兒下象棋……哎,趙小子,大爺聽說你逮回來個大野豬?”
這老頭姓王,名叫王義貴。以前也是林場的工人,但現已退休在家。
“是有這麽回事兒。”趙軍笑道:“我媽說要殺豬請客,這不讓我來找我老舅麽?”
“啊!”王義貴聞言點了點頭,而周圍聽聲的人,也都明白了趙軍的意思。
這年頭,民風淳樸。鄉裏鄉親之間的關系,大多也都很和睦。
像誰家種什麽果子,或是小菜園裏有什麽菜,甚至是從山裏打着野豬、黑熊了。鄉親們上門要一點兒,都是常有的事兒。
伱吃我家肉了,明天我家别的東西,我給你送來。這樣一來二去,關系越來越好麽。
但是,要殺豬請客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哪怕這豬是趙軍從山裏抓回來的,但上趙家飯桌的。除了幫忙殺豬的,再就是親朋好友了。
而幫忙,也不是誰都能幫的,得人來請才能去。
所以,當聽趙軍說王美蘭要殺豬請客的時候,原本想蹭塊肉的王義貴,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趙軍問王義貴道:“老王大爺,你看着我老舅沒有啊?”
“嗨!”王義貴一拍巴掌,伸手把着趙軍胳膊,輕輕把他往回推。
如此,趙軍就知道這老頭子有話要對自己說,便跟着王義貴到了大柳樹後。
然後,王義貴小聲對趙軍說:“前天你老舅麽回娘家了,今天上午我看你老舅着急忙慌往外頭走,八成是接你老舅麽去了。”
趙軍聞言,嘴角一扯。昨天趙軍去送猞猁肉的時候,就老舅王強自己在家。趙軍問王強,王強也不說趙玲回娘家了……
“那我知道了,老王大爺。”趙軍對王義貴說:“你快接着看熱鬧吧,我這就回去了。”
“哎,哎!”見趙軍要走,王義貴連忙攔住趙軍,笑着對他說:“趙小子,大爺想求你幫個忙呢。”
“嗯。”趙軍道:“大爺啥事兒,你說吧。”
王義貴道:“我尋思哈,今年臘月前兒,你要有工夫,也幫大爺抓個野豬呗。”
說到此處,王義貴沖趙軍一擡手,道:“大爺不白讓你忙活,到時候不能虧了你。”
“啊!”趙軍聞言,忙搖頭道:“老王大爺,這個我可不敢答應你。你到臘月前兒,你自己該抓年豬,還得抓啊,不能指着我。”
“這個……”王義貴剛想說什麽,卻見趙軍一擡手,道:“大爺,你看我現在休假,是給我們領導打标本呢。啥玩意我都得給人家打夠數了,你那邊兒,我照顧不到你。”
“啊……”聽趙軍這番話,王義貴不說話了,趙軍沖他一揮手道:“老王大爺,那我走了哈。”
說完,趙軍便小跑着往林祥順家去,隻留着欲言又止的王義貴獨自在樹下發愣。
趙軍跑出十來米,順着牆角一轉便放慢了腳步。他們家跟王義貴一家沒什麽太深的交情,所以王義貴的請求,趙軍不能答應。
至于王義貴說的報酬,他沒具體說,趙軍也不尋思他能給多少錢。
這還都是鄉裏鄉親,趙軍要多了不是那麽回事。要少了的話,趙軍可能還合不上。
因爲即便打山牲口的時候,除了子彈别的都不花錢。但要想抓活的野豬,就得帶狗幫去圍。在這個過程中,萬一折個狗,那損失算誰的?
這些跟鄉裏鄉親都不能算,所以趙軍也不去接王義貴這個活。
趙軍一路來在林祥順家,院裏養的小白狗叫了兩聲,林祥順的媳婦徐春燕便從屋裏出來了。
“二嫂!”趙軍擡手沖徐春燕一擺手,徐春燕忙往門口迎來。她一邊走,一邊招呼道:“小軍呐,快進屋啊!”
“二嫂,我不進去了。”趙軍笑道:“我媽讓你領着大寶上我家呢,咱今天殺豬。”
“殺豬?”徐春燕聽得一怔,心想這不年不節的,殺什麽豬啊?再者說,她知道趙軍家養雞、鴨、鵝、狍子、山羊、松鼠,但沒聽說過他家還養豬啊。
趙軍解釋道:“二嫂,今天我跟我張大哥上山,我倆抓個野豬回來。”
“哎呀!”徐春燕眼前一亮,驚喜道:“小軍,你可真行呐,野豬可不好抓啊。”
但凡打圍的都能吹,平時沒人聽,就跟自己媳婦吹。而徐春燕跟林祥順過了這麽多年,多少懂得一些,也知道抓頭活的野豬有多難。
于是,徐春燕還追問:“小軍,抓那豬多大呀?黃毛子?”
“老母豬,小溜兒将近二百斤了。”趙軍笑着一揚下巴,對徐春燕示意道:“二嫂,趕緊領孩子,上我家去。咱今天擱我家吃殺豬菜,先烀方子肉,完了就灌血腸!”
聽着灌血腸仨字,徐春燕頓時眼前一亮,道:“大寶上老吳家,跟他家二小子玩兒去了,我這就招呼他去。”
說到此處,徐春燕又問趙軍道:“哎呀,我才想起來。這我們娘倆走了,你二哥回來,找不我們不得着急呀?”
“那沒事兒。”趙軍給徐春燕出招道:“你給他在家留個紙條,讓他回來直接去我家。”
“這行!”徐春燕一聽趙軍這話,便要進屋去寫條,同時她還把趙軍往屋裏讓。
“我不進屋了,二嫂。”趙軍說:“我先回去了,你一會兒領大寶來哈。”
說完,趙軍便轉身往回趕。可他還沒走出多遠,就看見自己老舅一家四口。
老舅媽趙玲牽着一個、抱着一個,而老舅王強則挎着包袱。
看趙軍過來,王強離老遠就喊道:“這孩子,你咋還沒上班呢?”
趙軍蹿到王強身旁,笑着摟住王強肩膀,隔着王強對趙玲說:“舅媽,走,上我家去。”
“不去了,小軍。”趙玲道:“好幾天沒回家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屋子。”
“收拾啥呀?”趙軍上前,從趙玲懷裏接過王雪,他抱着小表妹對趙玲、王強道:“舅媽、老舅,趕緊跟我走,咱今天吃殺豬菜。”
“殺豬菜?”兩口子聞言,都感覺很是驚奇,趙軍邊走邊把自己抓到野豬的事,告訴給了二人。
這時,小表弟王田拽着趙軍衣角道:“哥。”
“哎。”趙軍一手抱着小表妹,另一隻手握住王田的小手,溫和地說:“小弟,咋了?”
王田鼓着小臉,委屈地道:“你能再給我隻小松鼠麽?”
“啊?”趙軍一怔,随即就笑道:“能啊,哥家好幾隻呢,你一會兒自己挑。”
“嗯。”王田小腦瓜一點,又道:“我那個讓趙啓明要去了。”
趙軍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想起來了,趙啓山是趙玲的侄子,也就是王田的表哥。
“你還要啥了?”這時,王強在一旁說王田,道:“你哥那灰狗子,還得留着賣錢呢。”
“哎呦。”趙軍忙攔道:“老舅啊,我弟弟妹妹要,還啥錢不錢的。”
說話間,五人拐彎就到了趙軍家,離老遠就看見王美蘭和金小梅在院子裏忙活着呢。
王強見狀,緊忙跑了過去。
此時的王美蘭和金小梅,正在院子裏搬磚頭呢。而旁邊還有王美蘭從窖裏撮出來的黃泥,這是要在院子裏砌大竈啊。
“姐,姐。”王強進來就攔着王美蘭道:“你跟我金姐去幹輕巧活,這個我跟小軍來。”
王美蘭剛要回話,卻聽院外有孩子喊道:“大姑!”
“哎!”一看自己侄子、侄女來了,王美蘭忙迎了過去。
這時候趙虹、趙娜和李小巧還沒放學,于是就讓王田、王雪先進屋玩兒。
這邊王美蘭帶着金小梅、趙玲去房後,從園子裏摘菜。
眼下已是老秋時節,菜園子裏也沒什麽菜了,但有蔥、有香菜、韭菜、菠菜和雪裏蕻。
金小梅薅蔥、扒蔥,趙玲拔香菜、摘香菜。
而王美蘭則把晾在棚子裏的一個網兜摘下,這裏面裝的是晾幹的豆角絲,這都是從農家的油豆角裏,挑那種不鼓豆的,均勻地切成細絲,然後再曬幹。
王美蘭抓出兩把幹豆角絲,将其放在小盆裏,準備一會兒泡上。等泡好了拿它炖肉,老是滋味了。
等把裝豆角絲的兜子挂回去,王美蘭再摘下個網兜,這裏裝的是茄子幹。
這茄子幹,用的都是立秋前的嫩茄子,先使大鍋烀熟,再将其破開晾曬。如此晾好的茄子幹,用來炖魚、炖肉都是美味。
還是抓出兩把茄子幹,再将網兜挂回去後,王美蘭又拿下個網兜。
這裏裝的是青椒幹,王美蘭還是抓了兩把。等将網兜挂回去,她便端着小盆回了屋。
而另一邊,趙軍和王強已經把磚都擺在當院裏了。這些磚是趙軍蓋房子剩下的,要是扔在新房那邊,容易遭人惦記。于是在蓋完房子以後,就讓那些幫忙的鄉親給運回來了。
此時這舅甥倆正在和黃泥,過一會兒就使黃泥砌竈。
可還沒等他們和完泥,瓦匠就來了。
今天小鈴铛去上學,張援民、楊玉鳳就在家給孩子留了個條,然後便往趙軍家來了。
楊玉鳳挎着個籃子,籃子裏裝着曬幹的大葉芹。
這是種野菜,而說實話,一般的野菜都不怎麽好吃。而且烹饪的時候,必須得使葷油。
可眼下,林區這邊過不來南方的青菜,這大葉芹要放到冬天,也得算是不錯的東西呢。
和張援民一起來的,還有老江太太。看到老太太來了,在前院的趙軍、王強連忙起身跟她打招呼。
然後,楊玉鳳去房後幫忙,張援民撸袖子幫着和泥。而老太太則被趙軍送回屋裏,讓她看着兩個孩子。
果然,張援民一到,技術活就不用趙軍和王強操心了。
把砌竈的事交給張援民,趙軍、王強又去倉房擡出來一口大鍋靠在牆根。然後,他們陸陸續續地到倉房裏搬東西,準備一會兒殺豬。
張援民那雙手是真巧,很快便将竈砌好,還用趙軍、王強擡出的大木頭筒子做煙桶。如此,一個簡易土竈便竣工了。
大鍋上竈,架柴點火燒水。
趙軍、王強、張援民三人合力,把野豬擡在被架起的門闆上。
在這個過程中,野豬在不斷地掙紮,但終究難逃一劫。
等尖刀、鐵盆就緒,趙軍一手持刀,一手拍拍豬屁股。然後他走到豬頭這邊,看了眼腳前的盆,便将刀往豬脖子上一插。
趙軍下刀,自下而上。尖刀入後,一道血流呲入盆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