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大隊,招待所裏。
李文才滿臉震驚地看着趙軍,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爺們兒,你上我們這兒來,是特意來打懸羊的?”
李文才如此一問,趙軍就知道,這永興大隊附近有懸羊,而且老李頭也知道。
趙軍沒跟李文才胡說八道,隻實話實講說:“李爺,我來是于書記讓的,給咱們大隊抓幾個狍子,這兩天還幫于書記打了兩張黃葉子。這剛聽陶飛說青石頂子,我就想起來,有個長輩和我說過,青石砬子上面有懸羊。”
永興大隊離着永安屯,大概有四十裏地,二者之間有跑山人往來也屬正常,有相同或相似的地名,應該就是同一個地方。
所以趙軍猜測,陶飛所說的青石頂子和老楊頭所說的青石砬子就是一個地方。
懸羊這種動物,趙軍沒見過,但懸羊的神奇,趙軍可是聽過好多次了。
而且在新楞場的時候,趙軍還喝過懸羊血酒,那酒的神奇讓趙軍記憶猶新。
這懸羊,無論是說,還是聽,都感覺有些玄幻。
但此處乃長白山脈,一草一木都含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
這話絲毫不假。
單說野山參,全天下也隻有長白山才有。
這東西雖不像小說裏寫的那樣,能續命、吊命什麽的,但所有能叫上名的補品,都沒有能比得上野山參的。
就說女人産後坐月子調理身體,一支野山參炖雞下肚,保證比産前還壯實。
還有那天池裏,連水怪都有。那麽,在青石砬子上,有幾隻挂在樹上睡覺的小羊又怎麽了?
聽了趙軍的話,李文才眼角耷拉着說道:“你說的那個青石砬子,應該就是我們這兒說的青石頂子。”
說到此處,李文才擡頭,看着趙軍道:“那地方是有懸羊。”
聽李文才語氣如此肯定,趙軍忙問道:“李爺,你見過懸羊麽?”
可讓趙軍無語的是,李文才搖頭道:“我沒見過。”
但李文才随即又道:“陶飛他爺……”
“他見過?”一聽李文才提起老陶頭子,趙軍有些詫異,以前就知道那老頭子不太着調,沒想到他還有這見識。
李文才卻是搖頭,說道:“他哪見過啊?是他大舅,以前逮過懸羊。”
“他大舅……”趙軍皺起眉頭,思索片刻才問李文才道:“李爺,陶老爺子他大舅是不是在山裏遇難了。”
“對呀。”李文才點頭,道:“讓大爪子給啃了,連屯子都沒進,直接埋那山裏了。”
“啊。”趙軍記得,開春來永興打圍的時候,正趕上老虎劫爬犁,陶福林才說出他大舅被老虎啃食的事。
想到此處,趙軍也不問李文才了,等着一會兒陶福林來了,直接問陶福林。
若能從陶福林得到一些線索,趙軍肯定要往青石頂子上走一趟。
如果真有懸羊,趙軍也不會客氣。
捉腳也都帶來了,張援民也在。連捉腳帶挑杆子,都給它下上,看那懸羊是否真能踏山尖而躍!
留老李頭在屋裏做飯,趙軍出到院子裏,等着陶福林過來。
沒多一會兒,這老頭子跟陶飛來了,這爺倆倒沒空手,拿了兩盒罐頭,一盒魚罐頭,一盒午餐肉罐頭。
如果不出意外的,這兩盒罐頭,應該是趙軍前天送給他們的。
但這沒啥說的,趙軍不會問,陶福林也不會講。而且,趙軍來永興大隊,給他們帶東西,是盡自己的一份心意。這情誼,陶家人也都領了。
今天,陶家爺倆來赴宴,帶着兩瓶罐頭來,大家一起吃、一起樂呵,皆大歡喜。
趙軍從門口迎過來,而張援民、解臣也放下手頭的活,向陶福林問好。
老頭子笑着擺手和三人打招呼,然後示意陶飛給張援民和解臣幫忙。而他自己走到趙軍身旁,問道:“爺們兒,這老些肉,伱們咋吃啊?”
“嗯?”趙軍聞言一怔,以爲這老頭還想要點肉呢,當即便道:“陶爺,我們吃不了這些,你如果需要,一會兒讓解臣開車都給你送家去。”
“我不要。”陶福林一甩手道:“你讓解臣那孩子給我家送的,就夠我們吃了。我意思是,你要吃不了這些,你就賣錢,别再放壞了,該白瞎了。”
說到此處,陶福林還給趙軍解釋說:“我們大隊附近沒集,但人多呀。你要想賣這肉,明天讓老李使小推車都給它推商店門口去,一走一過的人就買了。賣完了錢,你分他一塊兩塊的。”
“行,我知道了。”趙軍笑道:“等下回的,這黑瞎子沒剩多少,讓我李爺多焅點油,剩下的我留着喂狗。”
“喂……喂狗。”陶福林一愣,卻是沒想到趙軍越來越壕了。
趙軍也沒這個事上多做糾纏,伸手扶着陶福林胳膊,說:“陶爺,來,我問你個事兒。”
“啥事兒啊?”陶福林跟着趙軍到一旁,就聽趙軍問他道:“陶爺,你知道哪兒有懸羊麽?”
“懸羊?”老陶頭子眉頭一皺,猛地轉頭,把被趙軍扶着的胳膊一擡,從趙軍手中掙脫,然後反手抓着趙軍胳膊道:“小子,你可不能打那個去呀。”
“啊?”趙軍被陶福林說的一怔,沒想到這老頭子這麽大反應,隻下意識地問道:“打這個還有啥說道麽?”
“沒有。”陶福林卻道:“懸羊擱青石頂子上,那附近有大爪子。”
“大爪子?”趙軍聽着這仨字,不禁有些驚訝,又問陶福林道:“不能吧?”
“咋不能?”陶福林小聲說:“我家大舅,就是在青石砬子下面,讓大爪子給吃了。”
陶福林他大舅的事,趙軍聽老頭子說過,但那次陶福林隻說,他大舅是上山去溜套子,才讓老虎給吃了。卻是沒說,那老虎就在青石砬子附近。
趙軍知道,老虎、猞猁都在高山,在石砬子、跳石塘居住。
而且,老虎和熊不一樣,老虎有守護領地的意識,還會将領地傳給後代。
所以,一個地方有虎,若幹年後可能還會有。
不過,陶福林他大舅在前,宋鐵民他老叔宋老歪在後。
如果那青石砬子上真有老虎,宋老歪還敢去整懸羊麽?
而且,在那青石砬子下面,還一頭大熊霸呢。
體重過一千斤的大熊霸,東北虎也得躲遠遠的啊。
突然,趙軍想到一事,便問陶福林道:“陶爺,你大舅上那大石砬子旁邊下的啥套子啊?”
趙軍記得,陶福林說過,他大舅被老虎吃沒了上半身,被人發現的時候,就剩一件棉襖。
既然是棉襖,那就是發生在冬天。如果是冬天,棕熊、黑熊冬眠,野豬倒是往高山去。
可轉念一想,陶福林他大舅打圍那時候,也沒有鋼絲繩、油絲繩給他下套子啊,光是用搓的繩下套,能抓住啥呀?
被趙軍一問,陶福林緩緩轉過身,看着趙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大舅下套,就是套懸羊。”
“下套?”趙軍眉頭一皺,且先不說這套子能不能套住懸羊。問題是,如何引懸羊入套。
也就是說,得知道懸羊吃啥。
既然想不出來,趙軍就問陶福林,可老頭子卻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懸羊吃啥,我大舅也不是使餌,他不怎麽放的樹,然後往上抹鹹鹽水吧。”
“啊!”趙軍一聽陶福林這話,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不過有一事不解,便繼續跟陶福林說:“陶爺,這麽下套,我知道咋整。但這套子得是秋天下,冬天再去溜。”
趙軍此話一出,陶福林眉頭一挑,眼睛一瞪,道:“你還真知道!”
說完,陶福林見趙軍點頭,便又道:“我大舅就是去溜他秋天下的套子,讓大爪子給抹(mā)搭了。那時候張少帥要懸羊血泡酒,說是抓住一個懸羊,給一百塊大洋呢。”
趙軍不知道一百塊大洋在那時候是什麽概念,但他聽說過,努爾哈赤和張大帥都曾喝懸羊血,以此來治療多年打仗留下來的暗傷。
而那位少帥,吃喝嫖賭五毒俱全,最後能活一百來歲,難道是懸羊血的功效?
趙軍明白,想要長生不老是不可能的,但能延年益壽,能活百歲就是好事啊。
所以,他想獵一隻懸羊,和家人一起享用。
這時,陶福林在一旁和趙軍說:“趙小子,你昨天抓那個狍子,是使啥抓的呀?”
“捉腳。”趙軍也不藏着掖着,就算所有人,他們也不會下那種捉腳。
“捉腳……”陶福林小聲念叨一句,這老頭子在打圍行裏都是個新手,哪知道啥叫捉腳啊。
但他卻對趙軍說:“你要想抓懸羊,這個你就别使了。”
“嗯?”趙軍有些不解,問道:“這是爲啥?”
陶福林皺眉,似一邊思索,一邊和趙軍說:“我聽我大舅說過,懸羊那玩意比啥都靈,要聞着哪兒有人味,它都不帶過去的。你下那個東西沒用,你就得下那種套子,秋天下、冬天落雪溜。”
陶福林這麽說,趙軍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秋天下的套子,等到冬天落雪,氣味也散的差不多了。
就算還有殘餘,大雪一下也就沒了。
到時候以鹽味吸引懸羊上鈎,但有一點就是,這套子不能野豬、狍子給鑽了。
這就需要技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