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登台!”
趙軍的聲音随風而下,傳至下風口處。
溝塘子裏,正在挖婆婆丁的劉老五和江老三倆人都懵了。
“三哥,你聽呐!”劉老五也聽不出來着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隻對江老三喊道:“這才屁大工夫,又整出來個燈台子!”
剛才趙軍喊的步步登高,其實就是燈台子,隻不過和二甲子參一樣,在喊山爆号的時候,不能喊燈台子,隻能喊步步登高。
江老三也不挖野菜了,站起身來,豎着耳朵往四周聽着、看了,可好半天也察覺不出這聲音是從哪邊傳來的。
這很正常,很多打圍的人,進了山聽見遠處有熊吼聲,但卻找不到熊的具體位置。
這叫拉不開山。
江老三轉了一圈,也拿不準放山之人現在身在何處,但想起開山鑰匙和步步登高的間隔都不超過五分鍾,江老三苦澀地說了一句:“這特麽擱山裏玩兒呢?吹牛比呢吧?”
要知道這可不是七、八月份,此時樹葉封門,百草初生,參苗剛剛萌發,根本看不見紅榔頭,怎麽去找參?
跟着江老三、劉老五一起來野菜的,有個老肖太太,她老頭子活着的時候,倒是有這本事。可自那老頭一死,江老三還真不知道這十裏八村的,還有誰有這等本事。
“兄弟,你這都咋找着的呀?”此時的張援民也不管别的了,撲到趙軍跟前就問。
趙軍已把覆蓋着人參的土層給扒開,用小木棍撥那裹着人參的土,這土裏裹着人參須,若是撥斷了,品相不全,那就賣不上高價了。
畢竟人參貴與否,看的不是大小,而是品相。一苗好的人參,蘆、須、形、體,樣樣不能少。
按理說,這時候應該用鹿角匙、鹿骨釺,可趙軍手頭沒有那些家夥事,就随手撿了根小木棍撥了起來。
這難不倒趙軍,上輩子他在羅刹國列索紮沃茨克放山的時候,一個人在那原始森林裏一待就是一個月。
那可真的是野外生存,很多時候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身上必備的物品隻有一樣,就是美元。
這美元雖然不能吃、不能喝,但卻是生死關頭拿來買命的。
因爲那大山裏當有當地的老毛子,這些老毛子遇見神州去的放山人,都會第一時間把槍端起來,這時候想要活命,就得高舉着雙手,大喊:“刀了,刀了。”
聽見有美元,老毛子才會過來,拿了美元,還會把放到的人參和生活物資全部拿走,但卻會放人一條生路。
可要是沒有美元,那就是一槍爆頭。然後,把死人随身物品全都搜刮一空。
特别是人參。
這些老毛子雖然沒有放山文化,但他們知道把這人參拿到城裏,可以賣給中國人。
賣錢還是次要,主要是中國人的白酒,那對他們來說,可是最好的東西。
趙軍在那片大山裏生存了五年,那五年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可謂是把腦瓜子别在褲腰帶上。
而就趙軍知道的,他所認識的人裏,就有不下十人,入了那深山老林以後,就再無了音訊。
所以,每當他挖到人參,都會包好藏起來,等到出山的時候,再一一取出。
而在這樣的艱難環境下,迫使趙軍掌握了不用工具就能擡參的本事。
此時就見他,使那小木棍,将參須旁的腐蝕土撥開,動作輕緩且迅速。
更厲害的是,他一邊擡參,還能一邊和張援民說話,隻見他往東邊一指,指着那出兩個二甲子的地方,對張援民說:“那些前輩,不是挖出個六品葉麽,就是在那一片出的。”
“這你都知道!”張援民驚歎一聲,蹲在趙軍身旁,對他說:“兄弟,那二甲子我不挖了,等伱挖吧。”
“行。”趙軍手有些生,但擡參還是很快,眼看着參蘆頭都露出來了,再往下挖,突然手上動作一頓。
就見那人參上探出一支小枝,這在行裏叫跨海。
此時,這跨海正直指着趙軍,趙軍起身,繞到另一側,擡頭向山坡望去。
看了一會兒,趙軍又收回目光,望向那出了兩個二甲子的地方。
“兄弟,咋了?”張援民起身,順着趙軍的目光,他東瞅瞅、西望望,可除了滿山坡的枯枝、爛葉,他什麽都看不到。
“大哥。”趙軍很嚴肅地對張援民說:“咱今天回去以後,你不行跟别人說,咱們擱這兒拿着棒槌了。”
“嗯,嗯。”張援民連連點頭,道:“兄弟,大哥都聽你的。”
“嗯。”趙軍往左右瞅瞅,回過頭來再對張援民說:“大哥,這地方能出大貨!”
“啊?真的呀?”張援民聞言,心中又驚又喜。他雖然不放山,但他也知道大貨意味着什麽。
“真的。”趙軍點了下頭,說道:“這裏最少還能出一苗五品葉,一苗四品葉。”
“五品葉……真的啊!”
“真的。”趙軍看着左右,皺眉道:“六品葉現在還看不出來,得等我拿着五品葉,我才知道有沒有。”
“哎呀,兄弟,這你都能看得出來?你咋看出來的啊?”張援民說完,就往四周一頓撒摸,可他入眼的就是樹木和枯枝、爛葉。
趙軍聞言,哈哈一笑,道:“大哥,這個兄弟不能教給你,這隻能傳給我兒子。”
張援民一笑,也不往心裏去,隻道:“這是肯定的,大哥也就是好奇問問。”
“行了,大哥,你也别好奇了。”趙軍往周圍一指,對張援民說:“你看看上哪兒扒幾塊苔藓,還有松樹皮,咱一會兒好包棒槌呀。”
“哎,好嘞。”張援民一口答應下來,道:“這個簡單,兄弟你就瞧我的吧。”
張援民說完就走,而趙軍則蹲下身,繼續擡參。
當他把燈台子擡出來以後,等在一旁的張援民拿着苔藓和松樹皮湊過來,他先把松樹皮放到一邊,雙手托着一塊苔藓。
趙軍把人參往苔藓上一放,稍微攏了攏人參須子,就像拿煎餅卷大蔥一樣,使苔藓把人參卷上。
這是爲了防磕碰,更是爲了保濕,保持人參本身的水分。
然後,外面再使松樹皮包上,這叫人參包子。自古到今,放山人擡着人參都這麽處理。
“兄弟。”張援民一邊拿小細繩系着松樹皮卷,一邊向趙軍問道:“這棒槌得趕緊賣了吧?”
這人參不像熊膽能放,人參擡出來以後,還是越快出手越好。
“嗯。”趙軍想了想,才說:“明早大哥你跟我上山,我去找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