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她還多了一個有力的臂助。想到這裏,壽春縣主眼中兇光更盛。
前幾天,她和濟北王妃跪在金仙公主面前苦苦求饒。直到她們兩個哭得肝腸寸斷,金仙公主的心情才大爲好轉,不但放了她們,還答應她們,一起對付郦書雁。
壽春縣主冷冷地一笑,轉臉看向郦書雁,一張黑黑的臉上,洋溢着奇特的笑容。
——有了金仙公主的幫助,何愁鬥不垮一個小小的郦書雁?
壽春縣主看郦書雁看得太久。就連叫身邊的人起身,也忘記了。
郦敬容維持着福身的姿勢,兩條腿彎得又酸又漲,幾乎不是自己的。她悄悄擡眼,有些埋怨地看了壽春縣主一眼。
濟北王妃臉上的笑有點挂不住,扯了扯壽春縣主的袖子,低聲道:“瑞芝,底下的人還跪着呢。你先叫她們起來吧。”
“話也不是這麽說。”
壽春縣主回過神,向着濟北王妃假笑,“娘親,誰說底下的人還跪着呢?你看,這大小姐,不是直挺挺地站着麽。”
這人一回來,就要找她的麻煩了?
郦書雁勾了勾唇,有些好笑地看着壽春縣主。看來,她受到的教訓還遠遠不夠呢。
濟北王妃也沒想到,壽春縣主這一回來,竟然就要找郦書雁的麻煩。她愣了愣,含蓄道:“女兒啊,所謂熟不拘禮。郡主與你是名分上的母女,就是不行禮,也算不得什麽的。”
壽春縣主恨恨地看了郦書雁一眼,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敵意。
郦書雁若有所思地望着壽春郡主,良久,才微微福下身來。
“嫡母回來,是天大的喜事。”郦書雁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這麽好的日子裏,我當然是要順着嫡母,才算得上孝順。”
——郦書雁給她行禮了!
那個眼高于頂的郦書雁,竟然給自己行禮了!
壽春縣主眉頭高高的一挑,幾乎按捺不住臉上的喜氣。她繞着郦書雁走了兩圈,維持着趾高氣昂的樣子。許久,才點了點頭。
“不錯。我在西明寺,聽寺僧說過,大小姐是個知書達理的。今天一看……”壽春縣主故意頓了頓,“果然如此。”
郦書雁順着她的話起身,安靜地站在原地。
壽春縣主收回視線,環視着四周。忽然間,她就像剛剛發現旁邊跪着的一群人一樣,驚叫起來:“你們怎麽還跪在這裏?——哎呀,是我忘了叫你們起來麽?這倒是我的疏忽了。”
一聽就知道,她的話裏,沒有多少真誠的成分。
郦書雁靜靜望着壽春縣主,看見她眼裏詭異而瘋狂的光芒。
另一邊,郦敬容等人也終于得到了許可,站了起來。郦小鸾是跪在地上,倒還不算疲憊;郦敬容卻是紮紮實實地福着身子,兩條腿早就酸痛不堪。礙着濟北王妃這個外人在,她也不好伸出手去捶腿,隻能硬生生地挺着。
“瑞芝,你這孩子糊塗了。”
眼看着氣氛尴尬到了極點,濟北王妃假意伸出手,爲壽春縣主整理了一下衣襟,責怪道,“在車上的時候,你還說自己身子乏了,要早點歇息。一見到書雁,你就高興得連困乏都忘了,真是孩子氣。”
壽春縣主胡亂點了點頭,臉上了無笑意,道:“母親說得是。——你們先進去吧,”她看向郦書雁、郦小鸾等人,“我還要指點着丫鬟們安頓行李。”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不過,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會輕易戳破這種謊言。
轉眼間,影壁旁邊的人就走得七七八八。
眼看着外人全數消失,濟北王妃松了口氣,責怪壽春縣主道:“你今天真是發瘋了不成?一回家,連腳跟都沒站穩,就去惹那個災星不痛快?”
所謂“災星”,指的當然是郦書雁。
壽春縣主面色微變,咬了咬牙,牽着濟北王妃,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娘,你以爲我願意這樣強出頭麽?”壽春縣主苦笑道,“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被逼無奈?
濟北王妃迷惑地看着她。倏然間,一張明麗美豔的臉,在她的心頭一閃而過。濟北王妃驚叫道:“是金仙……”
“噓!”
壽春縣主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濟北王妃的嘴。看着濟北王妃驚詫萬分的目光,壽春縣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種疲憊和憤恨混合的表情。
“娘,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啞聲說道,“确實是金仙公主要我這樣做的。”
濟北王妃的臉色變了變。過了一會,她才把這個信息消化完全,憤然道:“她難道不知道,你就是在郦書雁手上吃了大虧的?她怎麽還讓你去當這個出頭鳥,貿貿然地得罪郦書雁?”
壽春縣主的臉上,浮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金仙姑母當然知道。”她淡淡道,“若是她不知道,恐怕也就不會讓我去得罪郦書雁了。”
“這……”
濟北王妃轉念一想,覺得壽春縣主說得頗有道理,不由洩了氣,“這算什麽呢?”
濟北王妃滿臉愁雲,壽春縣主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不要緊,娘親。——這隻是個開始,好戲還在後頭。你不用爲我擔心。”她頓了頓,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還有金仙公主在呢。我遲早會讓她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痛徹心扉。”
……
夜雪春雲。
紫藤拿了一件家常的竹青色夾襖,給郦書雁換上。倪媽媽站在一邊,爲郦書雁拆掉了繁複的發式,改梳了一個素雅的百合髻。
郦書雁睜開眼,從梳妝台的銅鏡裏,看見這兩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好笑。
“想問什麽,便直接問吧。”她望着鏡子裏的倒影,雙唇微啓,“今天的事情,還沒結束呢。要問什麽,就趁着現在。”
倪媽媽爲郦書雁簪上一隻素淨的玉簪,把整個發髻固定住。聞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子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