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我家潤卿一個。”
韓氏答完,心中一動,湊到郦書雁手邊,細細聞了聞那根頭發。剛剛聞到那根發絲上的味道,她便變了臉色,手掌在袖子裏握緊了拳頭。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郦書雁把那根頭發送到神情大變的郦潤卿面前,又把手一松,勾唇一笑。
她倒想看看,證據如此确鑿的情況下,郦潤卿還能不能說出什麽偏向郦敬容的話來!
郦潤卿的表情也變了。她恍惚地抓過那根在空中飄蕩的發絲,如花的唇瓣顫抖幾下,艱難地說道:“我……我怎麽全都不記得了?”
“堂小姐身上,有迷藥的味道。”倪媽媽松開了郦潤卿的手,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剛剛多有冒犯,奴婢有罪。”
郦潤卿根本無心搭理倪媽媽。她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唇邊原本的諷刺也逐漸凝結了。此時,她的心裏隻有無窮無盡的後怕。
現在一想,她确實有一段時間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難道……
郦書雁一直注意着郦潤卿的表情。看見她的表情時,郦書雁目光一凝。
是時候了!
“全都下去。”她看向四周的下人,冷冷說道。
韓氏立刻幫腔道:“下去!”
有虎視眈眈的倪媽媽在,還有自家主母的表态,下人們紛紛退了出去,一個也不敢留下。
郦潤卿咬了咬唇,有些畏怯地看着郦書雁:“你……你想做什麽?”
郦書雁回眸,冷若冰霜地看着她。
“我想做什麽?”她緩緩啓齒,“這個問題,你應該拿去問你的好姐姐,郦敬容。”
提及郦敬容,韓氏又恨得咬牙切齒。她恨恨地看着郦潤卿:“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爲什麽要和那種狼子野心的人走到一起,還答應她這種條件!你……你這不是與虎謀皮嗎?!”
郦潤卿本來有些愧疚,被韓氏一罵,反而起了逆反心。她厭惡地揮開了韓氏搭在她手上的手,頭一次失态地吼道:“我就是心甘情願與虎謀皮!就算是與虎謀皮,也總比和你在一起強!”
韓氏驚住了。郦潤卿繼續吼道:“你一心計算着把我嫁給韓家表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願意嫁!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她對韓氏怒目而視,“我想出家,就是因爲我不喜歡韓家表哥!我——”
倪媽媽不由側目,看着這對母女的争執。
朱門繡戶裏頭,母女之間的這種分歧是再平常不過的。世家的嫁娶大多是出于利益,而不是當事人的情感。郦潤卿也有這種煩惱,這倒是可以解釋她和郦敬容合作假死的事情了。
“夠了。”
郦書雁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打斷了郦潤卿的話。她眼中滿是譏諷和寒涼,“郦潤卿,你和你娘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參與。我隻問你一句話——”她深深地看着郦潤卿,“你是不是爲了逃婚,才答應郦敬容的?”
郦潤卿的眼光顫了顫,随即堅定地擡眸。
“是!”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韓氏顫抖着放下了手。
郦潤卿被她打得偏過頭去。她不敢置信地慢慢回過頭,捂住了自己火辣腫痛的臉。
“娘!”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你打我?!”
韓氏深呼吸了好幾下,怒氣越漲越高。
“我打你又怎麽了?!”她渾身顫抖不已,雙眼已經變得血紅一片,“你就是和你大姐學壞了,被人賣了,還傻乎乎地幫人數錢!人家要殺你,你恨不得自己往棺材裏躺吧——”
眼看着韓氏已經趨向失控,郦書雁伸出手,在她面前攔了攔。
韓氏對郦書雁多少還是有所顧忌的。看見郦書雁的動作,她蓦然壓下了怒火,僵硬地對郦書雁笑了笑。
“消消氣。”郦書雁的眸子微微眯起,指了指前院,“韓夫人,你聽見了麽?”
“聽見了什麽?”
韓氏一愣,擡起頭,看向郦書雁手指的方向。
透過拱門,隻見遠處的天光接着霞光,映亮了整個院落。除了霞光之外,卻還有些火光在晃動,人影也比平時的清晨稠密了不少——
“是順天府的人來了。”
郦書雁淡淡道。
這是她的最後一步棋,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她布下這步棋的時候,想的是萬一郦敬容已經殺掉郦潤卿。
可惜,郦敬容的動作比她想得要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慶幸,還是該不快。
韓氏小小地吃了一驚,眼裏帶着求助,望着郦書雁:“郡主!”
郦潤卿先是驚詫,随即冷笑一聲。
“娘,引狼入室的到底是誰?”她指着郦書雁,不屑道,“别的不論,郦書雁和大姐,到底誰才是真正爲我們郦府考慮的人?”
韓氏竟然被她問住了,一時回答不上來。
郦書雁低下目光,理了理微微淩亂的衣袖。她微微一笑,擡眸對上了郦潤卿含着挑釁的眸子。
“你想得錯了。”
郦書雁擡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掴在郦潤卿的臉上。
她這一掌本來就用力不小,加上郦潤卿身量嬌小,竟險些被她一掌打得直飛出去。
韓氏急忙抱住了郦潤卿,一臉心痛,卻又不敢多說什麽。
郦書雁收回手,目不轉睛地看着郦潤卿。
“你以爲你是什麽東西?”她冷笑着說,“你以爲,郦敬容憑什麽替你考慮?你想出家,她就幫你的忙?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善良了?——郦潤卿,你真是白長了這麽大!”
郦潤卿又氣又痛,咬住了唇,死死盯着郦書雁。
“郡主……”韓氏不安地低聲說了一句,“潤卿畢竟還是個孩子……”
孩子?也是,郦潤卿今年才多大?十二還是十三?
郦書雁收斂了眼裏突如其來的的殺氣,回過頭,留給韓氏一個背影。
“她确實是個孩子。但是,她不能危害到我。”郦書雁的聲音裏帶着涼氣,“韓夫人,你自己清楚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