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韓氏一意孤行,執意要讓她爲郦潤卿的“死”付出代價,那麽,她也不介意把韓氏親手毀掉。她能用韓氏這樣一顆棋子,當然就有十成十的把握控制她。
韓氏的動作停了停,臉上的恨意轉爲迷茫。她站起來,眼睛裏盈滿了悲傷,在郦書雁面前跪下。
郦書雁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緊接着,她揮了揮手,制止了想要扶起韓氏的紫藤。
“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郦書雁話外的餘音緩和了不少,“夫人,你把你的所求說出來吧。我未必有資本幫您的忙,但我樂意傾聽。”
韓氏臉上的悲哀漸漸消去,漸漸有恨意出現。她咬牙道:“我要讓郦敬容死!”
郦書雁對她的話毫不意外。她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發生了什麽?”
“她……”
韓氏的淚水從眼眶中滾滾落下。她一邊說,一邊拭着淚水。郦書雁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她說的話聽明白。
原來,幾天之前,郦敬容不當心得罪了白龍魚服、在長安的街市上玩耍的靖陽公主。靖陽公主亮出身份,要她以死謝罪。郦敬容當然是不願意的,可靖陽公主也不是善茬,兩人爲了這件事,生生鬧到了皇後面前。
“我怎麽從沒聽過這件事?”
郦書雁揚了揚眉,問道。
韓氏抹了一把淚水,語氣哀切。
“郦國興一直把這件事壓得死死的,”她哭道,“整個郦府就是鐵闆一塊,沒有他的命令,根本沒人敢亂說一句話,亂走一步路!”
“原來如此。”
郦書雁感興趣地點頭,問道,“皇後和靖陽公主的折中手段,就是讓三小姐去爲大小姐頂罪麽?”
“是!”
韓氏咬牙切齒,眼裏閃着寒冷的光芒。倘若郦敬容站在她面前,郦書雁毫不懷疑,韓氏會撲上去把她撕得粉碎。
“我不明白!憑什麽我的女兒就是糞土,他的女兒,就是明珠?”韓氏的聲音漸漸變低,卻充滿了恨意,“我就是死,也不服!”
“後來呢?”郦書雁又問道。
以皇後的個性,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她向來愛和太後學,最喜歡的,莫過于讓衆人都誇贊她的德行。難道,就因爲對方是靖陽公主,她就要抛棄自己一貫的慈悲形象麽?
——她是不信的。
“後來……”韓氏表情一僵,不自然地看向旁邊,“沒有什麽後來了。郡主,算我求你!”她撲了上去,如要泣血一般,“救救我的女兒吧!”
“您這就不對了……”
郦書雁輕輕地歎息了一聲,意味深長。她看向韓氏,輕聲問道,“皇後的要求,到底是什麽?”
韓氏整個身體都凍住了。郦書雁的語氣不重,聲音也很是和婉,可是,她的話裏就是帶着一種神秘的力量,讓她不由自主地遵循。
“我……”韓氏剛想掙紮,就被郦書雁擡手的動作打斷了。
“夫人,你若是不說實話,我也沒有其他法子。”郦書雁溫文爾雅地一笑,對倪媽媽道,“送客。”
“等等!”韓氏出了一身冷汗,厲聲叫道。她跌坐在圈椅裏,掙紮了一會,擡頭緩緩說道:“我把實話告訴你,你也會替我出面麽?”
“韓夫人……”
郦書雁不由莞爾,對韓氏不肯吐露事情的些許不滿,盡數化作了好笑,“我倒想問問看了。在您眼裏,我就是這麽一個急公好義的角色嗎?”
“……”
韓氏愣住了,鬓角有汗水滑落。
在她的認知裏,沒有誰會拒絕這樣的美名。這也是她一以貫之的做法——和人交接的時候,先不動聲色地給對方戴上一頂大帽子。
“這種手段,對付别人是有效的。”郦書雁側目看她,“可惜,我是個不愛名聲,心地也不怎麽好的人。所以,韓夫人……”
韓氏深知,自己已經瞞不下去了。她咬咬牙,一下跪在了郦書雁面前。
“郡主,求你救救潤卿吧!”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磕了一個頭。青磚地面上立刻綻開了一朵血花。
郦書雁微笑着,示意紫藤制止韓氏的動作。
韓氏本來就沒想再磕一個頭,也就順着紫藤的動作直起了身子。郦書雁指着地面,淡淡道:“韓夫人,下回你若有事求我,還是拿出點兒誠意的好。”
她的話裏透着不以爲然,渾然沒把韓氏放在眼裏。韓氏驚道:“我……我……”
“您磕頭的時候,感動的隻有自己而已。”
郦書雁冷然道,“何況,您磕這個頭,弄髒的可是我的地面。到時候,打掃的也是我的下人。”
韓氏呆滞地看着她,心裏發寒。
她不得不承認,對于郦書雁,先前的她确實存了利用的心思。——自從上次回去之後,她左思右想,始終不敢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居然有那麽深、那麽狠毒的心機。随着她在東府後宅居住漸久,耳聞的都是郦敬容的事迹,也就越來越不把郦書雁放在眼裏……
直到今天,郦書雁幾乎稱得上是給了她一記耳光。
“這件事……是小婦人的不對。”
韓氏眸光黯淡下來,身形也委頓了不少。她福身道,“還請郡主網開一面,寬宥小婦人這一次。”
郦書雁的唇角勾出涼薄的弧線:“我從來都沒有怨過您。至于要不要幫忙……”她停了停,道,“那就要看,夫人能提供什麽來交換了。”
韓氏定了定神,不再猶豫,道:“好!郡主果然是爽快人。——我願意終身歸郡主驅遣,也讓潤卿歸在郡主麾下,不知這個條件夠不夠?”
“太貴重了。”
郦書雁柔和的眉目如同蒙上了一層清霜,她柔聲道,“我想要的,隻是夫人爲我通傳消息。”
她的意思,無非是變相的拒絕。
聽見郦書雁拒絕了自己,韓氏反而放松了不少。她俯首道:“多謝郡主寬仁。”
“說說吧。”郦書雁輕松道,“夫人,說說三小姐如今的處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