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可是。蓮華色,我知道你對雁丫頭視如己出。既然如此,你更該爲她考慮。”太後不動聲色道,“若是她退了皇家的親,又有誰敢娶她?”
這就是毫不遮掩的威脅了。長孫貴妃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後:“娘娘,您……”
明明是郦書雁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明明是獨孤氏違約在先,爲什麽做出讓步的也要是她的女兒?
“蓮華色!”
太後微微提高聲音,語氣嚴峻了不少,“你是貴妃,哪怕地位再高,也是妾室。皇後卻是一國之母!”
“……”
這,就是最真實的原因了。
即使是一直對長孫貴妃多有懷疑的郦書雁,這時也對她有了些同情的意思。
長孫貴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一片慘白,卻還是毫不放松地和太後對視着。
“娘娘,您忘了嗎?”她擡起頭,看着太後的臉,“一開始,臣妾才是皇上的妻子人選……”
“啪”地一聲,太後毫不留情地掴了長孫貴妃一記耳光。
貴妃被她打得别過了頭,一時間,表情裏隻剩下了怔愣。
“太後娘娘。”
郦書雁上前,微微福身,含笑說道,“娘娘不必生氣。貴妃娘娘是臣女的姨母,對臣女多有偏私,也無非是一片舐犢之情。”
太後面上怒色不減,憤憤地罵道:“你看,就連一個十六七的小姑娘,都比你懂分寸!蓮華色,你太讓本宮失望了!”
長孫貴妃捂着臉,沉默地跪在了地上,背影決然。
“太後娘娘罰臣妾,臣妾無話可說。”她的聲音低沉,“隻是,臣妾初衷不改。”
“你!……”
太後被她氣得幾乎倒仰過去。孟女官一直靜默地站在一邊,這時,也上前攙扶着太後,嗔怪地看了長孫貴妃一眼。
“娘娘,咱們都知道您疼郡主。”孟女官委婉勸道,“可太後也是一片拳拳之心,都是爲了皇家的面子啊。您就讓一讓吧。”
長孫貴妃一言不發,又磕了一個頭。
“讓她跪在這裏!”
太後好不容易順過氣來,餘怒未消地瞪着她,迅猛地一揮手,“她願意跪,沒有人能夠管得住!讓她跪着,誰扶她起來,就是和本宮過不去!”
說罷,太後領着一群人,如來時一般浩浩蕩蕩地離開了。長孫貴妃不言不語地跪在一邊,眼裏一片木然的哀傷。
郦書雁站在旁邊,眼裏的疑惑多于深沉。
平日裏,太後總是樂于表達自己對她的好。可到了真章,她對自己的好處,是遠遠沒有長孫貴妃多的。
這到底是爲什麽……
“書雁,别站着了。”
長孫貴妃仍然跪在地上,仰頭看向郦書雁,神色如冰,“你也聽見了,太後娘娘讓我跪在這裏。你先回吧,我再替你想想辦法。”
郦書雁想了想,忽而微笑。
“娘娘,”她意味深長道,“您可曾想過,自己可以更進一步的?”
長孫貴妃一驚,随即厭倦地搖了搖頭。
“有時候,不是我自己要進一步。”她看着前方窗縫裏露出的一絲雲霭和霞光,“是我身邊的人,推着我走出一步。這麽一步步地走着,我就成了貴妃。再走幾步,隻怕就要成了……”
她自失地一笑,并不多說。
郦書雁在她身邊跪了下來,直視着長孫貴妃的眼睛。
“娘娘不妨多想想。”她輕聲道,“有時候,您自己也可以選擇再進一步……”
她的語氣低回宛轉,帶着微微的誘惑,像是山野的妖精。
長孫貴妃卻被她聲音裏的冷意驚得打了個哆嗦,半信半疑地望着郦書雁。
郦書雁微微一笑,湊近長孫貴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長孫貴妃聽得更是驚疑不定:“這樣就行麽?本宮從來都沒想過……”
“您隻要這樣做,就對了。”郦書雁笑了笑。
毫無疑問,她這樣做,是在消耗自己和慕容清之間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感情。但是,她不後悔。
……
郦書雁和長孫貴妃說完,回到夜雪春雲,已是次日清晨了。
臨出宮時,太後特意把她叫到承晖殿去,問她:“你和貴妃說了什麽?”
郦書雁笑得安和,行禮如儀,答道:“回娘娘話,隻是開導開導她罷了。”
太後半信半疑地看了郦書雁一眼。她知道,就算郦書雁說了假話,自己不能讓她說出真話,幹脆也就賣了郦書雁一個面子,沒有多問,直接道:“你多開導開導她也好。畢竟,你和她有那麽一層親緣在。”
“是。”
郦書雁安靜地答道。同時,她腹中的疑雲也越來越濃。
她和貴妃之間,終究是隔了一層的親戚,就像太後和皇後之間的關系一樣。這樣一層親緣,在皇家可以等同于無。
太後到底爲什麽這樣說?
回到夜雪春雲,郦書雁喝了一盞茶,更衣之後,對倪媽媽道:“你去替我辦一件事。”
“是。”倪媽媽點頭道,“小姐想讓老奴辦什麽事?”
“去替我查一查,長孫貴妃到底是什麽身份。”郦書雁道。
簡簡單單的姨母和甥女之間,一定不會有長孫氏對她這般好。盡管郦綽曾經否認過她和長孫氏之間的血緣,但是,她卻越來越肯定這一點了。
“……是。”
倪媽媽雖有疑慮,卻還是沒敢多問,隻是點了頭。
……
次日,郦書雁尚未從夢中醒來,就被倪媽媽叫醒了。
連着兩天沒能睡好,郦書雁難免有點惱怒,有氣無力的聲音裏,也多了些淩厲。
“怎麽回事?”
“小姐,實在是外頭有事。”倪媽媽苦着臉道,“不然,奴婢也絕不會叫您的。”
“什麽事?”郦書雁揉了揉脹痛的額頭,問道。
倪媽媽忙道:“是周國的靖陽公主來了。咱們外頭的人攔不住她,眼下,她已經進了二門了。”
“是麽?”
郦書雁輕哼一聲,起身道,“也好,咱們去看看她想做什麽。——随我去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