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正在踟蹰,慕容清的聲音忽地在她耳邊響起。
“母親。”
“清兒來了?”皇後看向慕容清,小心地看着他的臉色,“你今兒怎麽得了閑,來看本宮?”
慕容清隻是看着她,一言不發。皇後被看得心虛了,不由惱火起來。
“你地位高貴,又是大越未來的國君,三妻四妾,有什麽不尋常的?”她重重地把剪子擲在桌上,斥道,“那個郦書雁容顔不是最好,性情也不是最和順,你到底看上她什麽了?!”
“這不是母親該管的事。”慕容清淡淡道。
皇後明顯地一噎,心裏的怒火更旺。
“本宮爲什麽不能管?!”她後背一挺,高聲道,“本宮是你的親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不懂!”
慕容清還未回答,大宮女秋英驚慌失措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娘娘,長孫娘娘她……啊喲!”
她還沒說完,聲音就被一道微啞、輕柔的嗓音蓋了過去。
“沒想到秦王殿下也在這裏,是臣妾來得不巧了。”
慕容清蹙眉,剛要說話,皇後卻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清兒,你下去。”
“母後,兒子的話還沒說完。”慕容清皺眉道。
“下去!”
皇後厲聲喝道。
“姐姐未免太性急了。”長孫貴妃倒是氣定神閑。她望着皇後,微微一笑,“我隻是來和姐姐說幾句家常,何必要讓秦王殿下離開呢?”
皇後冷眼瞟着長孫貴妃:“少說廢話。清兒,你還不走!”
皇後的反應太過激烈了。就算她一向和長孫貴妃交惡,也不至于如此。慕容清微微蹙眉,給旁邊站着的小宮娥使了個眼色:“是。”
待到慕容清出了大殿,長孫貴妃的神情也迅速冷淡下來。
“皇後倒是好計算。”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皇後,徑自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慕容清既然走了,皇後也就扯下了和長孫貴妃交好的面具。她冷冷道:“本宮怎麽計算了、計算哪個了?你不妨說說看。”
“皇後一直千方百計地阻撓秦王殿下和雁兒的親事,我倒真不知道,這是何苦來哉?”貴妃啧啧稱奇,“我倒不知道,在皇家生存得下去的女人,哪個像靖陽公主那麽愚蠢。難道雁兒不是最合适的皇後人選麽?”
皇後眼裏閃過一抹怨毒,用力拍了一下桌案。
“皇後的人選合适不合适,也是你一個小小的妾室配談的?滾下去!”
長孫貴妃嗤之以鼻:“得了得了。”她站了起來,繞着皇後走了兩圈,施施然地笑道,“咱們兩個都清楚得很。要是我想要這個皇後之位,你根本就沒有機會坐上來!”
她說出這句大逆不道的話之後,殿内一時安靜了下來。就連門外呼嘯的風聲也似乎消失了,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你——”
皇後憋了許久,才說出這麽一句。她的胸脯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厲喝一聲,“長孫綏!你怎麽敢對本宮說出這樣的話!”
“長孫綏已經死了。”
聽到這個名字,長孫貴妃眼裏鋒芒盡顯。她緩步走近皇後,冷冷道,“娘娘,長孫綏死了,這是陛下親口說的。我是長孫蓮華色。”
皇後急怒攻心之下,口不擇言起來。
“長孫氏,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狂怒地盯着長孫貴妃,揮舞着雙手,“你以爲,整個長安還有誰不知道你到底是誰?郦書雁和清兒那邊,你倒是費盡苦心地瞞下來了;可你那個戴了綠帽子的夫君,郦國譽呢?他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她歇了一口氣,又罵道,“你那個女兒,和你一樣淫奔無恥!小小年紀,就和未婚夫有了私情——”
長孫貴妃一直面色平緩,聽皇後說到這裏,她不慌不忙地插了一句話:“在我們鮮卑人家裏,這原本也是常見的事。”
“你!你簡直無恥之尤!”皇後眼前一黑,幾乎嘔出血來。
長孫貴妃徐徐微笑,繼續逼近她,直到在皇後面前一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娘娘,往事不可追。我勸你不要拘泥于前塵往事,還是要看看,未來究竟會如何發展。”她淡淡道,“長孫家可是朝廷重臣,幾代忠良。你不喜歡雁兒,也該喜歡雁兒背後的長孫家才是。”
皇後冷笑道:“你就算說破了嘴皮子也沒用。周國的勢力,未必就比你們長孫家小多少。而且——”
“而且什麽?”長孫貴妃饒有興緻地問。
“而且,我對你早就是恨之入骨!”
皇後咬着牙,一字一頓,“長孫氏,我恨不得把你食肉寝皮!你的女兒想嫁給我的兒子,做夢!”
“那就太可惜了。”長孫貴妃惋惜地攤開手掌。她的兩隻掌心各自描繪着一朵血紅的蓮花,紅得像無明火焰。
皇後隻是嫉恨地看着她,呼呼地喘着粗氣。
“陛下總是誇獎您,說您治家嚴謹,教子有方。”長孫貴妃慢慢道,“但是,他也說過,您隻是一個合适的王妃人選,卻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後。”
“本宮不合适,還有誰?”皇後氣得幾乎要暈過去,強自冷笑,“難道是你麽?”
“是。”長孫貴妃點頭笑道,“哪怕是我,也比您多了些深思熟慮呢。”
說罷,長孫貴妃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在她身後,皇後死死地瞪着她,幾乎把眼珠子瞪了出來。
眼看貴妃銮駕要出延福宮,皇後還是毫無反應,她身邊的大宮女秋英隻好硬着頭皮,按着宮中的禮節高聲唱道:“貴妃起駕!”
“狗奴才!”皇後被她的一聲起駕叫回了神,破口罵道,“你眼裏隻有她這個主子,沒有我這個主子?我這就送你去長信宮!”
……
長信宮。
肩輿落地,貴妃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之下下轎。她清了清嗓子,道:“銀屏,賞幾個金锞子下去。”
充當轎夫的小太監急忙謝恩。長孫貴妃懶洋洋地笑道:“沒什麽。——但凡是仔仔細細地跟在我身邊的,我從來都隻有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