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哭得眼皮紅腫,不自在地躲着皇帝的眼神。郦書雁冷眼旁觀,把皇帝眼裏的不快看得一清二楚。
——想來帝後的不和,很快就要被推到台面上了吧。
“皇帝,我已經決定了。”太後道,“那個郦家的女孩兒,既然這麽招皇後喜歡,讓她收在誰的名下,也是不妨。”
郦書雁訝異地看着太後。太後剛才的态度,明明對這件事充滿抗拒,怎麽現在……
“本宮已經決定了。”太後加重了語氣,“阿惠,把郦家的小姐叫進來。”
孟女官道:“是。”
片刻之後,郦敬容遲疑着進了殿内。
她跪在太後面前,小聲道:“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太後看也不看她一眼,“皇後很喜歡你啊。”
郦敬容喜不自勝,頭上的紅寶石花簪一顫。
太後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和她這麽有緣分,就做她的義女吧。賜封麽,就循着舊例好了。”
郦敬容還以爲,她隻會被王貴嫔之類的妃妾收在膝下,沒想到會一躍變爲皇後的義女。她歡喜得連說話都不太落了,努力維持着平靜,磕頭道:“是,多謝天恩。”
郦書雁挑眉。
現在的情況,倒是有意思了。郦敬容的身份搖身一變,竟然比她的還隐隐高出一頭。
她倒想知道,皇後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才換得了太後的允許。
另一邊,皇帝和長孫貴妃面無表情,好像發生的事和他們完全無關。大袖底下,長孫貴妃的手握緊了皇帝,皇帝也回握住了她的手。
“我記得沁水縣還空着,尚且沒有人封在那裏。”太後也沒搭理這一屋的暗潮洶湧,繼續說道,“就讓這個郦敬容封在那裏吧。”
皇帝想了想,道:“是,沁水縣還空着。”
皇後半是得意,半是焦慮,示威地看了郦書雁一眼。
郦書雁沖她微微一笑,神态平靜。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皇後暗惱,對太後殷勤道:“縣主的位置,恐怕太小了。郦家這姑娘不會嫌棄吧?”
太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轉,嘲諷地看着皇後,像是在譏刺她的不知餍足。
“皇後,你既然這麽想,何妨自己問問她?”太後淡淡道,“太過貪心的人,注定是什麽都得不到的。”
皇後被太後看得毛骨悚然,唯唯稱是,不敢再說。
郦敬容也連忙剖白:“臣女不敢。”她想了想,又說,“隻要能在娘娘膝下承歡,臣女于願足矣。”
好笑極了。郦書雁彎起唇角,這一回誤打誤撞,郦敬容和皇後的聯盟倒是牢固了不少。
“今兒的事,就到這裏爲止吧。”太後在孟女官的攙扶之下,往正殿門口的方向走去,意味深長道,“你們啊——好自爲之。”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不管是說給誰,總之不少說給她的。郦書雁全沒把這一句放在心上,輕輕側頭,看着郦敬容。
郦敬容笑得燦爛而甜蜜,好像臉上開了一朵花兒一般。
皇後趁熱打鐵,對皇帝說道:“陛下,這丫頭年已十七,還沒找到人家。臣妾倒有個想法,不如把她許配給梁王家的世子,倒也是天作地合的一對姻緣。”
郦書雁的眼光在皇後臉上轉了一轉。
現在,她倒是猜到了皇後的想法——她是想培養出另一個郦書雁,去和她這個真正的郦書雁抗衡。
敕封縣主、許配天家,這些都是郦書雁走過的路。
皇帝不冷不熱地說道:“皇後這話說得倒挺好啊,有趣得很。隻是,皇後難道不知道,什麽是同姓不通婚麽?”
皇後僵住了。皇帝又道:“堂兄妹哪有互相許配的,簡直是個笑話。”他冷冷道,“今晚的家宴,朕就不去了。平白惹人生厭。”
他說完就走,一點也不顧皇後的面子。
皇後呆立在原地,半天沒吭聲。
人都走了,郦書雁也就沒了繼續待在這裏的理由。她微微一笑,走到皇後面前,躬身道:“娘娘,臣女告退。”
她剛剛轉過身,就聽見了皇後的聲音。
“你站住!”
郦書雁不急不緩地回頭,直直地迎上了皇後的目光。
“娘娘有何見教?”她問。
“你……”皇後欲言又止,看向郦敬容,“你也下去!”
郦敬容還沉浸在受封的喜悅裏,冷不防就被皇後斥責了一句。她心房一顫,諾諾道:“是。”
她離開了,皇後冷眼看着郦書雁:“郦書雁,本宮要說什麽,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大概可以猜到。”郦書雁輕輕颔首,眼眸含笑。
“那你說說,本宮想要什麽?”皇後咄咄逼人地瞪着她。
郦書雁迎着皇後的目光,語氣輕松:“臣女私心揣測,皇後想讓臣女離開秦王殿下。臣女愚鈍,也不知是不是這個意思?”
“你既然知道,爲什麽還要留在他身邊?”皇後冷冷地問。
郦書雁失笑。
“你笑什麽?!”
皇後有一種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覺。她氣急敗壞,失聲叫道。
郦書雁收起笑意,堂而皇之地回答:“娘娘久居高位,大概不知道這麽一件事——世間不如意之事,十常有八九。”她輕歎一聲,“我勸您,不妨把這件事也當成那不如意的事之一。”
“你!”
皇後怒氣沖沖,忽而冷笑。
“好啊,郦書雁。——今天晚上,你就留在這裏吧,”她冷冷地道,“本宮要叫你親眼看看,咱們兩個,到底是誰不如意!”
郦書雁輕笑:“敢不從命。”
其實,皇後已經陷入了她的圈套裏。
在和她的鬥争之中,皇後已經不自覺地自降身份,和她一個小小的郡主站在同等的位置上了。
“你笑吧!”皇後咬牙道,“本宮倒想看看,你還能笑多久!”
她說完這句,拂袖而去。
她離開之後,郦書雁收起了笑意,緩緩走到了門外。
剛到門外,她就被人叫住了。
“書雁!”
這聲音,是郦敬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