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敬容确實是爲了耀武揚威,才徑直進了郦書雁的内室。現在想起來,她心下也是一陣後悔。
她強笑道:“妹妹說的是哪的話,姐姐不過是忘了而已。”
郦書雁對她的話不置一詞,冷冰冰地看着她。
郦敬容臉上挂不住,轉頭去斥責寶絡:“你是怎麽當差的?我忘了事,你也忘了不成?怎麽都不提醒我一句!”
寶絡唯唯諾諾地應着:“奴婢一時忘了,小姐莫怪。”
她一邊說,一邊紅了眼圈。
郦書雁微笑:“姐姐何必這麽多禮?瞧這丫鬟委屈的。”她拆開手邊的一隻荷包,拿了幾枚金瓜子給寶絡,“不值錢的小玩意,拿去玩罷。”
郦敬容一窒,心下湧起了狐疑。
郦書雁對她當真是不客氣極了。先是用話擠兌她,逼着她不得不處置自己的婢女,接着,又故意擺出施恩的态度,讓她的婢女心存感激。這樣一來,她也把自己得罪了個徹底。
她真的是想這麽做嗎?難道是她誤會了?
“妹妹,别把這丫頭慣壞了。”郦敬容試探着說道,“她确實是犯了錯,你還賞她東西做什麽?”
郦書雁嘴角微揚,故作不解:“姐姐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妹妹隻是想着,過年不論如何也是喜事,就讓這丫鬟沾沾喜氣而已。”她笑了笑,轉而勸道,“她隻是犯了一點小錯,姐姐也不要太苛責了。”
郦書雁還是給了她台階下的。這麽說來,郦書雁也并沒有存心對付她。
郦敬容放下了疑心,順着郦書雁遞出的台階說:“既然書雁寬大爲懷,寶絡,你還不謝恩?”
“是。”寶絡跪下,先給郦敬容磕了個頭,又向郦書雁叩頭道,“多謝堂小姐恩典。”
堂小姐,郦書雁嘴角一勾,這個稱呼倒挺有意思。
“堂姐持身嚴謹,”她微笑道,“恰好,皇後娘娘也是個律己甚嚴的人。你和她又都那麽孝順,被她喜歡,也是理所應當的。
倪媽媽是知道這件事的始末的,不由笑了。
皇後挖了親生父親的墳茔,這件事曾經鬧得滿城風雨。無論如何,皇後也算不上孝順。
郦敬容還以爲她說的是實話,沾沾自喜地笑道:“啊,那真真是我走運了。”
郦書雁笑道:“姐姐确實和娘娘很像。——皇後娘娘就曾經不經通傳,直接進了我的院子。”
郦敬容笑意一滞,咬緊了牙。
她早該知道,郦書雁說起話來,總是不懷好意的。
“姐姐也是無心之失,妹妹就饒過我這一遭吧。”郦敬容僵笑着說道。
郦書雁對她回以微笑,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我一向以爲,隻有改正了自己的錯,才有資格求得别人原諒。姐姐還沒改正,‘饒過’這兩個字,又是從何說起?”
“……”
郦敬容的笑容挂不住了。她瞪了郦書雁一眼,眼光陰冷:“好,我就好好改正一番,再回來和妹妹說話。”
“姐姐好走。”郦書雁道。
“小姐,您就這麽得罪她,這合适嗎?”
郦敬容離開之後,倪媽媽問道。
郦書雁溫柔地笑道:“有什麽不合适的?”
她不是不怕得罪人,但是,她絕對不怕得罪郦敬容這個身份的人。
既然郦敬容想給她難堪,讓她服軟,她不介意讓郦敬容先吃一個虧。
“要是她真的成了郡主……”倪媽媽憂心忡忡,“咱們開罪了她,總歸有點麻煩。”
郦書雁單手托腮,柔聲說道:“我倒是不覺得。”
倪媽媽微愣:“小姐?”
“郦敬容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世家千金。”郦書雁的語氣越發輕柔,“她何德何能,能讓皇後對她另眼相看?”
皇後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不會爲了成全郦敬容,特意對她另眼相看。
看見郦敬容對這件事的态度,郦書雁就知道,她身上的傳言很可能是真的。皇後不會讓任何一條傳言白白傳出來,平白給了郦敬容這麽大的好處,一定是指望着她達到某種目的。
譬如——對付她。
“老奴不明白。”倪媽媽想了半天,也不理解郦書雁的話,隻好誠懇地說道。
郦書雁捧起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茶水已經溫了,茶裏的苦澀也過分濃郁,刺激着她的舌尖。
她輕輕道:“不懂也是好事。“
聽見她這樣說,倪媽媽就知道,郦書雁今日是絕對不會多說什麽了。她隻好搖搖頭,不再多想。
紫晴的叫聲再次響了起來:“郦大小姐到——”
比起剛才,她的通傳聲小了不少,也沒那麽熱情了。想來她是看見郦書雁的态度,自己對郦敬容的态度,也多少有了變化。
郦書雁笑道:“倪媽媽,你去和她說……不見。”
“就直接說嗎?”倪媽媽躬身問道。
郦書雁意味深長地說:“當然是直接說。不但要直接說,還要把這件事告訴府裏的每個人。”
郦府的下人,都是逢高踩低的。要一直壓着他們,就隻能不斷用事實告訴他們,她才是最有力的靠山。
倪媽媽依言去和紫晴說了。
郦書雁捧着茶杯,面帶笑意,聽着屋外的争執聲。郦敬容大概沒想到自己會吃閉門羹,和倪媽媽争執起來,吵架的聲音都帶上了鄉音。
“皇後确實是看走了眼。”
郦書雁聽了一會,下了這個評論。
門外,郦敬容俏麗的面龐因憤怒而變得血紅。她看着倪媽媽,一字一句地說:“你再說一遍!”
倪媽媽直視着她,語調不卑不亢:“我家小姐說,今日不見外客。堂小姐,請回吧。”
郦敬容氣急敗壞,擡高了嗓門:“剛才進去,她明明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不見外客了!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堂小姐多慮了。”倪媽媽完全無視了郦敬容的指控,闆着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