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移開視線,看向慕容清:“是你做的。”
李無上真的書房,不可能無緣無故變得這麽幹淨。一定是慕容清做的。
她不是在疑問,而是在叙述。慕容清淡淡道:“是我做的。”
“嗯……”郦書雁嘴唇微微動了動,往旁邊錯開一步,“謝謝。”
不知爲什麽,她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做。”慕容清也左移了一步,擋在她面前,“書雁,這件事容不得差錯。我不出手對付他,他就要出手對付你——”
“我知道啊。”郦書雁微微一笑,直視着他,“我能明白的。”
她隻是覺得慕容清變了。
當然,慕容清确實變了。郦書雁知道,做太子和做天孫是不一樣的。他有了更多的權力,肩上的責任也就更多了。
爲了适應這樣的情況,他的改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你根本不明白!”
慕容清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心中一痛。他厲聲道,“書雁,我行差踏錯一步,腳下就是萬丈深淵。我做這些,不止是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你!”
郦書雁垂下視線:“我知道。”
她的回答如此簡單,簡單得讓慕容清無話可說。
“我真的知道。”郦書雁擡頭,眼光清冷,“慕容清,我不是傷春悲秋的那種人。”
慕容清沒有辦法回答。
他知道,她确實不是那種人。她既能欣賞自己的對手,也能在必要的時候,毫不留情地下手剪除他們。
話雖如此,他卻不能滿足于這個位置。他們生死相許,慕容清本來以爲,她待他會不同的。
“這件事沒完。”慕容清轉開了話題,“書雁,你這幾天回家待着。若無必要,就不要出來了。後續的事,我會處理。”
他說完話,就要往外走。郦書雁牽住了他的手,低低道:“别走。”
慕容清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我想……”郦書雁道,“李小姐被殺,根本不在幕後主使的計劃之内。慕容清,你能不能把李無上真的手迹給我看看?”
慕容清“嗯”了一聲,神情平靜異常。
“那些東西,我讓燕三拿走了。”他淡淡道,“眼下放在京郊的一處院子裏。我帶你去看看。”
采萍換了一身衣裳。
她混在無爲觀的人群裏,對英國公的歸來望眼欲穿。
采萍也不知道,皇後爲什麽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爲的卻隻是對付一個小小的郡主。她隻知道,自己差點把這件差使辦砸了。
想到這,采萍狠狠地瞪了王氏一眼。她正要叫同來的人把王氏滅口,就聽見了一聲奇特的布谷鳥叫。
采萍眼角一顫,謹慎地望向四周。
還好,她身邊的人都在交頭接耳,沒人注意到這邊。
皇後告訴過她,他們接頭的暗号就是布谷鳥叫。現在,皇後的人來了,莫非是……
采萍的心提到了喉嚨,蹑手蹑腳地走到一口枯井邊上,小聲說道:“快出來!”
庭院裏一片寂靜。四下無人,隻有風從松柏之間吹過的沙沙聲。
采萍心下不安,四處張望着。她背對井口的時候,心裏蓦然升起了一股寒氣,猛地回過了身。
隻見一個黑黝黝、滿臉橫肉的大漢站在井口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你是皇後娘娘的人?”他冷冷地問。
采萍心下稍安,也重新擺出了皇後女官的派頭。
“對,我确實是娘娘的人。”她趾高氣昂地看着那個大漢,“娘娘有什麽吩咐?”
大漢陰沉沉地一笑。“娘娘有什麽吩咐,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活不成了。”
采萍大駭,張口就要喊人。大漢眼疾手快,一掌劈在她的頸後。采萍悶哼一聲,暈倒在地。
大漢打暈采萍,歎了口氣。
“殿下知道了,可該多傷心?”
這大漢正是燕三。他奉慕容清的命令,追查此事和皇後是否有關。
初時,他還以爲慕容清是想多了,心下不以爲然。至于現在……
燕三眼裏,有一抹兇光閃過。他右手放在采萍脖子上,重重一擰。
采萍的頸骨發出喀地一聲,頭顱軟垂在一邊,死得無聲無息。
燕三又歎了口氣,把采萍往枯井裏一扔,跳過牆頭,不見了蹤影。
“她的東西,就在這裏了。”
慕容清臨窗而立,雙手背在身後,語氣淡淡的,“你自己看吧。”
郦書雁道:“好。”
李無上真寫得一手好楷體,清麗秀媚,風緻極好。
郦書雁約略翻了兩張,看見是一副尋常的藥方。她念道:“當歸,天南星,穿心蓮……”
“這不是藥方。”
慕容清說道。
郦書雁訝異地看向慕容清:“怎麽了?”
“這不是藥方。”慕容清語氣平靜,姿勢一動不動,“沒有哪個大夫,會給病人開出這樣的藥。”
既然不是藥方,那麽,想必李無上真是想用這些藥物的名字,去傳遞某種信息。
郦書雁一時也說不清她到底想幹什麽,把這張紙放到一邊,翻開下面的兩張字紙。
慕容清靜靜道:“你的貼身丫頭死了。”
郦書雁星眸一黯:“對,死了。”
她對貼身丫鬟的要求不高,也不是不允許她們心裏藏着别的事。她隻是沒想到,要殺她的人,勢力已經大到了這個地步。
她想了想,說道:“秋穗死了,紫晴也留不下了。稍後,我就讓倪媽媽把她送出府去。”
慕容清一笑,話中摻雜了冷冽的況味。
“何必那麽麻煩?讓人把她殺了,也就是了。”
郦書雁失笑,又翻了一張紙下去,道:“沒有必要。”
這張紙上,寫滿了李無上真對郦綽的相思之意,卻對郦綽的名字隻字不提。
“甯可殺錯,不可放過。”慕容清冷冷說道。
郦書雁不禁看了他一眼。
“書雁,這件事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慕容清道,“你要格外仔細。”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慕容清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