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相信那老賊能做皇帝。”李南風輕嗤,“能在這裏做山大王,已經不錯了。”
她這張嘴一向不饒人。郦書雁莞爾。
“進去吧。”李南風道。她想了想,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你要是把我的事和老東西說了,咱們就一塊玩完!”
郦書雁笑而不語,心裏隐隐擔憂。
她似乎抓住了一個機會,又好像什麽都沒抓住。
從見到豆盧攸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有哪裏奇怪得很。可是,她一直都沒看明白,到底是哪裏奇怪。
當然,奇怪的事還不止這些。——她和李南風互相掌握着對方的秘密,也算能達到平衡,不怕對方洩密。
可唐嘉熙又是爲了什麽,不對豆盧攸說實話呢?
進了内室,李南風歎了口氣:“看見你,我就想起自己在郦府的歲月。”
郦書雁從凝思中回過神,看向了她。
“自從我被搶光了錢财之後,就沒有一天,不想回到郦府去。”李南風幽幽歎道,“橫豎都是要伺候老男人,我還不如去伺候你爹。”
郦書雁沒有說話。
當李南風還是春杏的時候,她一心想着的,無非是走出郦府、嫁人、成爲闊太太。
她曾經也離這個理想很近,隻是,她又自己把機會白白浪費掉了。
到了後半夜,郦書雁睡得朦朦胧胧的,忽然被人推醒了。
郦書雁睜開眼睛,看見了慕容清。她想起來,自己本來是想清醒地等着他來的,誰知道中途就睡着了。
她剛要說話,人中又是一熱。
這次不用看,郦書雁也知道,自己又流了血。她不動聲色地擦了擦嘴唇附近,把手藏在了身後。
“虧你還睡得着。”慕容清無奈,壓低了聲音,“我帶你走。”
她的病……絕不能讓他瞧見。而且,她也要問問唐嘉熙,自己到底還有多久好活。
郦書雁沉吟片刻,擡起了手:“不用。”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慕容清蹙眉,“你非要留在這,是做什麽?”
“我已經取信于豆盧攸了。”郦書雁小聲道,“我留在這,是因爲唐嘉熙也在。”
慕容清一怔。
郦書雁道:“我說你對我始亂終棄,才讓豆盧攸對我放了心。唐嘉熙也知道了我的謊話,卻沒戳穿我。”她目光一沉,“我想看看,他能不能替我解毒。”
“說實話。”慕容清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從來就沒指望過唐嘉熙。
“……好吧。”郦書雁又被看透了心思,軟了下來,“我在想,豆盧攸這次來得奇怪。我記得,你出來的時候,目的就是清剿天山的叛黨?”
“那又怎麽了?”慕容清問。
郦書雁輕笑:“把這個功勞送給你,好不好?”
“建功立業,是我自己的事。爲什麽要靠你?”慕容清臉色陰沉,“你要是真這樣想,現在就跟我回去。”
郦書雁莞爾。
“我不會和你回去的。”她輕聲說,“我是真的有事。慕容清,你别多問了,好不好?”
慕容清沉聲問:“有什麽事,連我也不能知道?”
“你快走吧。”郦書雁小聲催促。
慕容清知道,她一旦下了決心,就很難挽回。見她語氣堅決,慕容清隻好退了一步。
“這是軍中用來傳信的煙花。”他往她手裏塞了一個紙筒,“遇見急事,就把煙花引燃。我在外頭看見煙花,一定會來救你。”
郦書雁心裏一暖,點了點頭。
郦書雁本來以爲郦綽會來。結果直到天光大亮,郦綽也沒有來。
郦綽沒來,唐嘉熙倒是來了。
他舉步走進郦書雁的房間,哼了一聲:“女娃娃,你倒挺會騙人。”
左右無人,郦書雁說話也就放開了。她笑了笑:“承蒙誇獎,确實如此。”
唐嘉熙不屑道:“你還挺得意麽。伸出手,老夫給你把把脈。”
郦書雁伸出了一隻手。
“你這丫頭,倒是命大。”唐嘉熙一邊把脈,一邊說道,“按老夫看,你這輩子啊,也就這樣了。”
郦書雁莞爾:“爲什麽?”
她的年紀還不大,也沒嫁人,哪來的“這輩子就這樣了”一說?
“當然是因爲辟神丹。”唐嘉熙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中了它的毒,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孫緣了。就算生了孩子,也是個死胎。”
死胎……
原來,那個她沒能看上一眼的孩子是個死胎。
郦書雁怔了怔:“您對這辟神丹倒挺了解。”
“廢話。”唐嘉熙洋洋得意地指了指自己,“那就是老夫炮制出來的!”
“……”郦書雁愕然。
唐嘉熙笑道:“當年,老夫和兄長賭賽,誰若能做出對方解不出的藥,誰就能繼承師父的衣缽。老夫的作品麽,就是這枚辟神丹。”
郦書雁對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沒興趣,直接問道:“照您看,我還有多久好活?”
唐嘉熙一愣,闆起了臉。
“這倒也不好說,不好說。”他的手指敲打着桌子,“少則四五個月,多則半年到一年。小姑娘,你可知道,人的先天血脈是周而複始的?”
郦書雁誠懇地搖頭。
“……那你現在知道了。”唐嘉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這身體,已經不生血了。隻好靠原有的血氣死撐。可你原來的血氣也很貧乏……”他嘿嘿一笑,“唉,恐怕你隻好去死喽。”
他故意把這件事說得無比嚴重,就是爲了讓郦書雁求他施救。
誰知,郦書雁的反應非常冷淡。她“哦”了一聲,說道:“昨天,還要多謝您沒有揭穿我。”
“怎麽,你不求我救你?”
唐嘉熙眯起了眼睛。
郦書雁淡淡道:“我早就說過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爲什麽要你救?”
“……你這娃娃!”唐嘉熙一下跳了起來,“你不要我救,打的是不是讓我大哥去救的主意?”
“那是自然。”郦書雁毫不客氣地點頭,“我才活了十幾年,當然還想繼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