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豆盧攸真的有了什麽對付大越的神兵利器?不然,他哪來的底氣說出這種話?
豆盧攸大笑:“哈哈,那倒不是。隻是,世叔最近請來了一個絕世高人……”他拍了拍手,“來人,請唐先生進來。”
“……”
郦書雁一僵。
她能猜到,這個“唐先生”,一定就是冒用唐嘉祯姓名的唐嘉熙。畢竟唐嘉熙若在,應該也沒有進入這種亂臣賊子老巢的興趣。
唐嘉熙可是親眼見過她和慕容清關系的。如果他說漏了……不,他本來也就沒什麽保密的可能。
她轉過身,果然看見神态高傲、輕慢的唐嘉熙大步走了進來。
這一刻,郦書雁腦海中浮現了四個大字——天要亡我。
“唐先生,”豆盧攸含笑說道,“我這位世侄女被負心人暗算,身中奇毒。不知唐先生是否能略施妙手,救助救助她?”
“負心人?”唐嘉熙冷電般的眼神掃過郦書雁。
完了。郦書雁暗暗叫苦。
可是,唐嘉熙卻并沒有戳破她的謊言。他淡淡道:“沒法救。”
“哦?”豆盧攸本來也不怎麽把郦書雁的死活放在心上,隻是笑道,“唐先生醫術如此精湛,也救不了?”
唐嘉熙冷笑一聲:“有句話叫: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對付這毒,我也沒法子。”
“難道是沒有藥材嗎?”豆盧攸道。
唐嘉熙也不隐瞞,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治她這病,要冰川絕壁上開的雪蓮花做藥引子。可是,”他冷笑着看郦書雁,“這姑娘啊,生了一副薄命相。一看就知道,沒人願意這麽做的。”
“……”
郦書雁放下了心。
唐嘉熙肯花心思擠兌她,其實是好事。這說明,他暫時沒有心情去揭穿她的謊話。
聞言,豆盧攸平平淡淡地安慰了她一句:“賢侄女,你别絕望。事在人爲,說不定往後還是有指望的。”
郦書雁假笑:“多謝世叔。”
“謝什麽?”豆盧攸轉向帶郦書雁來的頭目,“叫李……李夫人來一趟。讓她去給我這世侄女安排住處。”
頭目生怕自己得罪了郦書雁。聽說自己能離開,激動不已,連忙走了。
“我這妾室,世侄女,你也可能是認識的。”豆盧攸笑着說,“她也是長安世家的千金小姐,隻是一時遇險,才會嫁給了我。”
這種事也不算稀奇。郦書雁笑了笑,适時地說:“也算是一段奇緣。”
“哈哈哈,是奇緣!長安之外,還能找到這麽貞靜、溫柔的女子,真是不容易啊!”豆盧攸開懷一笑。
過了一炷香功夫,小頭目再次進來,說道:“夫人到了。”
“好,賢侄女,你去找她吧。”豆盧攸笑着說。
這一關,她就算過了。
郦書雁微笑:“多謝世叔。”說罷,轉身走出了房門。
她剛出房門,便看見一個修長、婀娜的影子站在一棵大樹下。
不知爲什麽,郦書雁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她皺了皺眉:“李……夫人?”
那人聽見她的聲音,也是全身一顫,遲疑着回過了頭。
郦書雁看見她的臉,大感意外。
原來,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趕出郦府的春杏!
春杏看見郦書雁,眼中也閃過一絲慌亂。她看四下無人,急忙問道:“你是怎麽過來的?!”話裏殊無敬意。
“機緣巧合。”郦書雁歎息一聲,半真半假地說,“人都是會變的。郦家變了,我也變了。”
“……”春杏咬了咬牙,道,“郦書雁,你可别把我的身份到處去和别人亂說!”
聽見她直呼自己的姓名,郦書雁也沒生氣,淡淡道:“放心,我不會說的。”
春杏素知她一諾千金,這才放下了心,一邊帶她去自己的住處,一邊說起了出府之後的事。
她出府之後,就恢複了自己的本名——李南風。她先治了自己的腿,又花錢買了幾身衣服、首飾,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一個女人生得不惡,孤身一人,又有錢财。很快,李南風就被人盯上了。幾個惡漢先是強暴了她,又搶走了她所有的财物。
好在他們沒敢殺人,隻把她放到義莊,讓她自生自滅。在義莊裏,李南風慢慢醒來,卻遇見了另一件讓她吓得魂不附體的事。
她看見,一口棺材的蓋子,居然自己挪動了!
“你也該猜到了,那就是豆盧攸。”李南風歎道,“他自缢之後,一時沒死,又不能用原先的身份生活,就住在義莊裏。我自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被山賊所擄……”她嘲諷地一笑,“那老東西,也沒多想什麽,就迫不及待地和我成了好事。”
“後來呢?”郦書雁清冷的視線停在李南風身上,“我聽見有人叫豆盧攸陛下,那是怎麽回事?”
李南風忍俊不禁:“什麽陛下、娘娘的?豆盧攸拿了回纥的錢,就自以爲天下無敵,想着推翻慕容家,自己坐皇位……”她冷哼一聲,“還說這裏是什麽龍興之地,連個尚書府都不如!”
郦書雁默然。
仔細想想,這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從她得到豆盧攸信任開始,豆盧攸就一直想方設法地證明,他還是有勢力的。
從富貴的雲端上落下來,生出這種自卑心,也是理所應當吧。他沒有在郦書雁面前自稱陛下,想來也是覺得寒碜。
“你呢?”李南風忽然問道,“我看你臉色這麽差,該不會是要死了吧?”
語氣歡悅,不難聽出她很希望郦書雁死。
郦書雁笑了笑:“現在麽?現在倒是不至于。不過……”她看向遠處,“人總是要死的。”
李南風不耐煩道:“得了,得了。你就是這麽愛故弄玄虛。”
兩人這時剛好走到一處院落。李南風指了指院子,“這就是我的住處了。呵呵,豆盧攸叫它——長信宮。你說可笑不可笑?”
“長信宮……”郦書雁略略沉吟,想起的是另一個深居在長信宮的女子。
李南風道:“對啊。他還叫自己住的地方紫宸殿,簡直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