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姐,這種人固然心毒,有一種人,卻比他們還要毒。”倪媽媽冷笑,語帶雙關,“有的人啊,看别人好心,便用了心機去騙人。這可比那些人要惡毒得多。”
郦書雁瞟了張雲珠一眼,見她沒聽懂,也就放下了心。
“倪媽媽。”她沉聲道,“跟我來。”
倪媽媽遲疑片刻,道:“是。”
走到離張雲珠足有三丈遠的距離,郦書雁停下腳步,轉過身,冷幽幽地看着倪媽媽:“倪媽媽,你最近說話難懂得很。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倪媽媽心頭一緊,急忙說道:“小姐,您這是怪奴婢嗎?”
“這無關緊要。”郦書雁冷若冰霜道,“我隻想知道,你剛才爲什麽那麽說。”
“她……”倪媽媽頓時有點爲難,支支吾吾地不想說實話。
郦書雁冷笑:“你若是不說,我也沒有留你在身邊的必要了。”
“小姐,千萬别!”倪媽媽一驚,“奴婢說就是了。她……這張小姐,是個男子!”
郦書雁雖然猜到了,但真正聽見倪媽媽這樣說,還是有點覺得不真實。
“她,不,他……”郦書雁看向張雲珠,“真的是個男子?……”
那種女兒嬌态,根本不是正常男人可以裝出來的。
倪媽媽苦着臉道:“唉,老奴本來也不想說的。這人實在太古怪了。奴婢和宮裏的太監們打過不少交道,就算是淨身時間最長的,也沒有她這種樣子。”
“是麽……”郦書雁臉色陰晴不定。
倪媽媽道:“是。奴婢也是怕他危及小姐,卻不是故意想瞞着您。”
“我知道了。”郦書雁淡淡道,“回去吧。”
她回到張雲珠身邊的時候,張雲珠擡起頭,幽幽道:“妹妹,我想家裏人了……”
無論是表情,還是小動作,張雲珠都沒有一點男子态。
郦書雁心裏更疑惑了,不動聲色地問:“雲珠,你還沒和我說過你家裏呢。”
“啊,是嗎?”張雲珠羞紅了臉,“唉,我太笨,妹妹别怪我。——我娘生下我就死了,我是在二娘那裏長大的。”她恍惚地笑了笑,“我爹又不管我。二娘也讨厭我……隻有哥哥待我好。”
郦書雁聽着聽着,心中勾勒出了一個故事的雛形。
她想了想,又問:“你爹在你小時候,有沒有和你親近過?”
“沒有。”張雲珠苦笑,“他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了我娘。他躲我都來不及,怎麽還會親近我?……”
“原來如此……”郦書雁若有所悟。
照這樣看,是張雲珠二娘隐瞞了他的性别,一路把他扶養到十八歲。話雖如此,郦書雁還是有點難以相信。
隻要張将軍曾經看過張雲珠,哪怕不用日夜相對,應該也不難看出端倪才對。
“你爹他對你……就這麽冷淡麽?”郦書雁又問。
張雲珠道:“是呀。人家都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
——可那都是父母雙亡的情況下,郦書雁想。
不過,張雲珠這樣說倒也沒錯。反正她的父親就算還在,也和死了差不太多。
郦書雁略帶同情地看着她:“家父也是這樣的。”
“小姐。”倪媽媽拉着郦書雁走到一邊,忍不住勸她,“誰知道這位張……張公子說的是真是假?小姐,你心太善,不要輕易相信了啊。”
郦書雁沉吟道:“這件事也太離奇了……我倒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是,這樣倒也解釋得通。”
“解釋不通的話,那位張公子何苦用這種話來騙你?”倪媽媽急道。
郦書雁沒有多說什麽,輕輕颔首:“我會小心的。”
倪媽媽無奈,隻好随她去了。
過了片刻,慕容清帶着十餘個穿着黑衣的騎手,回到了河畔。
他下了馬,說道:“不算精兵,倒是很好對付。不過……”他搖了搖頭,臉色更難看了,“看衣着,他們确實是回纥人。可看相貌,他們是中原人。”
“那倒是奇怪了……”郦書雁搖頭。
漢人流落回纥,隻能成爲回纥人手裏自由買賣的奴隸。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慕容清歎道,“隻好走一步算一步。”
郦書雁點了點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