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姨娘一看之下,不但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簡直連她的心思深淺都看不出。碰上郦書雁的眼睛,她吓出了一身細汗,心裏嘀咕:這臭丫頭越來越吓人了。
和郦書雁一行人一起回來的,還有春宜。春宜擦了汗,到艾姨娘面前,說道:“姨娘,除了夫人之外,大家都來了。”
“除了……誰?”
艾姨娘的笑容凍結在了唇邊。
“除了夫人呀。”春宜不解地看着艾姨娘。她說的話難道那麽難理解嗎?
艾姨娘深深呼吸兩下,避免讓自己的臉色太難看:“……好,夫人也要來了。真是巧了。”
壽春縣主能來,肯定是因爲郦書雁那個丫頭!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既然壽春縣主那個黃毛醜丫頭來了,她不妨也把那丫頭殺了!
郦書雁淡淡道:“姨娘,縣主确實是要來了,這不假。可您怎麽也不讓我們坐一坐?”
“哦,”艾姨娘連忙道,“大小姐請上座。”
安排好了座位之後,她快步走到一邊,叫過來春宜,咬牙道:“你讓二小姐别出來了!”她一共隻準備了幾份毒藥而已,現在就不太夠用了,當然是能少給一個人,就少給一個人。
要洗脫自己的嫌疑,就必須把毒藥下給自己。現在,她隻能給自己下很少一點毒藥而已。要是郦碧萱再出來,她真怕這毒不夠用。
“是。”春宜觸到她森冷懾人的眼神,吓得打了個哆嗦,一溜煙地跑進了屋裏。她不知道艾姨娘有下毒的準備,還以爲是艾姨娘怕郦碧萱看見郦書雁,心裏不舒坦。
郦書雁靜靜坐在主位旁邊的位置,笑容溫和安靜,像一朵木芙蓉花。粗粗一看,誰也不知這朵木芙蓉竟然是有毒的。
艾姨娘強打精神,和衆人說了幾句話。看看滴漏上的刻度,艾姨娘咳嗽一聲:“時辰到了,咱們進去吧。”
“壽春縣主還沒到呢。”郦書雁輕聲道。
不知爲什麽,艾姨娘總覺得,郦書雁今天有些興味索然的意思。她賠着笑說道:“縣主來得太晚了,總不好讓大家都等她一個。大小姐,您說是不是?”
“……嗯,也對。”郦書雁輕輕道。
“那咱們就一塊兒進去罷。大小姐,您先請。”艾姨娘笑道。
郦書雁施施然站起身,微笑:“恭敬不如從命。我就先進去了。”說罷,率先進了房間。
酒宴很快上齊了。衆人團團坐在桌邊,等着壽春縣主。
等了半炷香時間,終于有個小丫鬟跑了過來。艾姨娘精神一振,問道:“夫人來了嗎?”
“回姨娘的話,”小丫頭道,“縣主身子不爽,來不了了。她讓我給夫人帶句話,說是祝諸位吃得高興呢。”
她倒是聰明。艾姨娘暗中冷笑,這樣也好,她剛好省下了一份毒藥。
春宜趁機說道:“二小姐也來不了了。”
“怎麽?”郦書雁笑着問。
“她……”面對昔日的大恩人,春宜有點心虛,“我們小姐小日子來了,不舒服呢。”
郦書雁好像完全沒注意到春宜的異樣,微笑道:“原來如此。那咱們也就不必等了。”
“正是。”艾姨娘勾起一抹含着毒汁的笑,“開宴吧。”
郦國譽要後天早上才能回來,這兩天裏,她剛好能把她們的屍身都處理完。艾姨娘接過丫鬟舀好的莼菜羹,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今年這莼菜倒還不錯,大家也不妨嘗嘗。”
周姨娘吃相秀氣,隻撿自己面前的幾盤菜吃。艾姨娘冷眼看着她,故意拿勾了芡的食物往她盤子裏放:“妹妹,嘗嘗這道菜。”
“多謝姐姐。”盛情難卻,周姨娘隻好夾起那塊肉,吃了下去。
她是姑蘇人,不喜歡勾芡的東西。那塊粘膩的東西一落下肚,周姨娘緩了緩,立刻讓春城倒了一杯茶來。
倒茶也沒用,做什麽都沒用了。艾姨娘偷眼看了看郦書雁,隻見郦書雁挾了一筷洗手蟹,正慢慢地送入口中。
真是天公作美。吃吧,吃吧,吃得越多,死得就越快。
憑着艾姨娘多年縱橫郦府後宅的手段,她當然不會把毒藥下在普通的菜肴裏,或者調料裏頭。這一次,艾姨娘把它塗在了筷頭上。她和胡姨娘的筷子上有記号,除了這兩雙筷子之外,筷頭上都沾了足以讓人一命歸天的毒藥。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艾姨娘尋思着藥效差不多該發作了。她咳嗽一聲,假意說道:“一群小丫頭在這裏待着,未免太壞人興緻了。不如咱們把她們趕出去,再拿一副花簽,大家一起抽花簽。”
過一會,這裏要死不少人。要是有一群小丫頭在,豈不是平添麻煩?
“那是再好不過了。”胡姨娘雖不清楚她的用意,卻還是立刻說道。
郦書雁的表情沒有一點兒變化,淡淡地說:“都好。”
艾姨娘拍了拍手:“你們下去吧。”看着幾個小丫頭退了下去,她拿出一副花簽,微笑道,“誰先抽呢?”
郦書雁正要說話,眉頭忽然皺了起來,身形也搖搖欲墜:“……我……怎麽……”
艾姨娘一驚,素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桌沿。難道藥效這麽快就發作了?
嘩啦一聲,郦書雁歪倒在桌上,碰翻了幾個碟子。
周姨娘正要來扶,兔起鹘落之間,也覺得一陣無端端的頭暈。她不敢置信地指着艾姨娘:“你……你……”眼睛一翻,暈倒在地。
在她旁邊,郭姨娘也暈了過去。胡姨娘站起身,惶惑不安:“這是怎麽了?”
艾姨娘眼中,泛起一抹笑意。她“啊喲”一聲,腳下一歪,指着胡姨娘:“是不是你……妹妹,你好狠的心!”
她的身子居然動不了了。艾姨娘心想,這藥果然好霸道。她的一百兩銀子可沒虧。
胡姨娘目瞪口呆,一時間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還直愣愣地要上去扶起艾姨娘。
她的目的就是要讓胡姨娘頂罪,怎麽可能接受胡姨娘的攙扶?艾姨娘一邊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推拒,一邊張口要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