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好笑,踏進留春堂。郦國譽早就坐在主位上,看見郦書雁,他的臉色稍有好轉,拍了拍旁邊的坐褥:“書雁,過來。”
“是。”郦書雁行禮之後,坐在郦國譽旁邊。她代表的是郦碧萱的母親,因此,郦碧萱和徐繹之進門之後,雙雙跪下,向她和郦國譽叩頭:“見過父親、見過姐姐。”
“起來。”郦國譽的語氣稍顯冷淡。
徐繹之站起身來,拉着郦碧萱坐在客位上。他似乎完全看不出郦國譽對自己的厭惡,隻是笑着和他說些無關緊要的事,還專撿東家長、西家短來說,惡心得郦國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比起徐繹之,郦書雁更在意郦碧萱的狀态。自從進屋,她的神态就如枯木死灰一般,僅僅三天,就瘦了一大圈。她顴骨上的胭脂搽得濃濃的,還是蓋不住臉上的灰敗。
徐繹之以爲,他把郦國譽的注意力勾向另一邊,她就看不出這件事裏的貓膩了?郦書雁咳嗽一聲,輕輕撥了撥郦國譽:“父親。”
“什麽事?”郦國譽不勝煩躁地甩了甩手。
郦書雁笑道:“您一直和女婿說話,可把女兒忘在一邊啦。你看,妹妹都不高興了呢。”
郦碧萱完全沒有意識到郦書雁說起了自己。她仍然坐在原地,就如槁木死灰一般。
徐繹之暗叫不好。昨天,那個黑衣人過來,劈頭就是一句“往後我不會管你了”,任憑徐繹之怎麽哀求,也沒有用。他一個新科進士,離了神秘勢力的幫助,怎麽能和郦家這個幾百年的望族匹敵?他賠笑道:“好姐姐,你恐怕是看錯了……”
他的稱呼,就觸了郦國譽的逆鱗。“好姐姐也是你叫的?!輕薄無行!”郦國譽一拍桌子,怒氣蓬勃道。
放在上次,徐繹之一定會當面頂回去。可現在他成了郦國譽的女婿,當然不敢這麽做。他小心地陪着不是,對郦書雁拱手道:“姐姐,小生不敢了。”
“你敢不敢,倒是沒什麽要緊。”郦書雁冷笑一聲,“可碧萱這是怎麽了?咱們說了這麽久,她怎麽動也不動!”她看向郦國譽。對郦碧萱的報複,已經小有成效,可她對徐繹之的報複,才是個開始。
徐繹之知道這裏頭的原因,卻不敢說明。徐母說她行的禮節不夠敬重,愣是讓兩個丫頭壓着郦碧萱,在太陽地下跪了一整天,又不讓她睡。郦碧萱這是困乏久了的緣故。
郦國譽對郦碧萱還是稍有一點愧疚的。他當下翻了臉,對鋤紅道:“把這姓徐的狗東西打出去!”一邊站起身,關心地看着郦碧萱,“碧萱,你怎麽了?”
徐繹之大驚,掙紮起來:“您不能對我這樣!”
郦書雁懶懶地看着徐繹之:“不能怎麽?”
徐繹之張口結舌,說不上來。郦書雁慢慢走進徐繹之,輕巧地一笑:“你是不是以爲,有了‘她’做幫手,就可以把郦家踩在腳下?”
這句話又戳中了郦國譽的痛處。他本來要阻止郦書雁,聽見這句,他伸出的手又放下了。
“我……我什麽時候這麽做過?”徐繹之奮力掙紮,一邊不忘辯駁。
“你用不着騙我。”郦書雁微笑,靠近徐繹之,輕聲說道,“你知道,你爲什麽會失敗麽?”
徐繹之瞪大了眼睛。郦書雁直起身,淡淡道:“因爲你太蠢。”她也不等徐繹之反應過來,對鋤紅說道,“把他扔出去。”
鋤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徐繹之丢出門外。郦書雁回過頭,走到郦碧萱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郦碧萱顫抖一下,回過神來。她看見郦國譽在身邊,怔忡一下,喜極而泣,一把拉住他的手:“爹爹,别送我回去!求求你了!”
郦國譽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掙紮。他看不慣徐繹之,對郦碧萱吃苦,多少有一點舍不得。可三朝回門的女兒就這樣留在家裏,對郦家的名譽,未必不是拖累。
他正在思考,郦書雁微笑道:“父親,你把妹妹嫁給徐繹之,已經仁至義盡,妹妹再回去,就是沒有必要的事了。要想不損郦家的面子,就讓女兒來吧。”
“你?”郦國譽懷疑地看着郦書雁。他考慮了一會,點頭道,“你去吧。”
郦碧萱驚叫道:“别讓她去!”郦書雁怎麽可能放下對她的仇恨,做出一點對她有利的事?這一定是陰謀!
郦國譽的臉又沉了沉,皺着眉頭,看向郦碧萱。郦碧萱自知又說錯了話,低下了頭。
“不論家裏發生了什麽,我始終是你的姐姐。”郦書雁搖頭,雙目如池塘中的春水,溫和之中,别有一種潋滟,“外人當前,我怎麽還會對付你呢?是不是?”
郦碧萱瑟縮一下,并不說話。郦國譽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她:“在大局上,你真是比不上你姐姐。你再多話,我就把你扔回徐家去!”
“父親,您别……”郦碧萱哀求。
“妹妹這麽想,也是人之常情。父親,您不必多責備她了。我不怪她。”郦書雁含笑,對郦國譽輕輕福身,“我這就去徐家,向他們說個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