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點了點頭,卸下手上的白玉钏子,又回卧房從梳妝台上拿出一串,遞給紫藤和春柔各自一個。她說道:“這兩串白玉和這尊觀音出自同一塊料。你們兩個都拿着……”她笑了起來,“也好早日找個婆家。”
紫藤剛把玉钏戴在手上,聽見郦書雁的調侃,一跺腳:“小姐!”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郦書雁道,“好了,咱們該去給她賀喜了。”
紫藤一聽要去“賀喜”,重又歡喜起來,叫了好幾個一等丫頭跟在她們後頭,好去素光苑立威。
走到素光苑外邊,郦書雁聽見裏面歇斯底裏的哭聲,停住了腳步,眼裏有冷意出現。
郦碧萱要嫁給品德敗壞、出身寒微的徐繹之,她和艾姨娘心裏固然會難過。那她郦書雁呢?她一絲不挂地在徐繹之床上醒來,她當時難不難過,之後難不難過?
所以,她永生永世不會原恕她們。郦書雁回過頭,向幾個丫鬟淡淡道:“進去吧。”
素光苑門口的蘇婆子是蘇太君的老仆,一向對郦書雁印象不錯,也不太畏懼艾姨娘。她見郦書雁來了,去随意通報了一聲,就放郦書雁進了素光苑裏。
艾姨娘的一等丫鬟對郦書雁有着深深的懼怕。她通報了一聲,就忙不疊地放了郦書雁進去。
郦碧萱沒想到郦書雁會這麽快就進來,愣在原地。她的眼睛又紅又腫,顯然是哭過一場。艾姨娘先反應過來,惡狠狠地問道:“賤婢,你來做什麽?”
郦書雁也不計較她的用詞,點了點頭:“送禮。”她讓秋意把送子觀音擺到艾姨娘身邊的小案上,“妹妹要出嫁了,我做姐姐的當然應該送些薄禮,略表寸心。”
郦碧萱的眼光移到旁邊的送子觀音像上,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她揮舞着雙手,把送子觀音推倒在地:“滾!郦書雁,你滾出去!”
那尊觀音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在地上碎成幾塊。它****以上卻僥幸沒有摔碎,雖然倒在地上,仍然面含慈悲,靜靜地看着郦碧萱。郦碧萱被它盯着,又是一陣崩潰般的尖叫。
“妹妹似乎不懂我的苦心呢。”郦書雁不疾不徐道,“不論是官家小姐也好,是****貧女也罷,在夫家,隻有生了孩子出來,才是真的能立住足。”這句話也是艾姨娘前生說過的,當時她蠢得很,居然還以爲這是艾姨娘的一番好意,“七出之中,可是有無子出這一條呢。”
艾姨娘見郦書雁句句戳着郦碧萱的心窩子說話,幹脆撕破了臉:“快滾!”她看向旁邊的大丫鬟們,“把她給我打出去!”
先前帶來的一等丫鬟們終于派上了用場。郦書雁拍了拍手,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的丫頭把艾姨娘的人壓在一邊,兀自說着風涼話:“唉,姨娘未免也太心急了。我本來也隻是看看就走,畢竟誰要在這裏找晦氣呢?”
新嫁娘出嫁之前還大哭大鬧,這不是孝順,隻是晦氣。郦碧萱是個要面子的人,停住了哭聲,狠狠道:“郦書雁,早晚有一天,我要你死。”
春柔皺眉,上前擋在郦書雁身前。郦書雁搖了搖頭,讓她站到一邊,冷冷地看着郦碧萱:“好啊,你想繼續鬥,我随時奉陪。”
她的眼光令人恐懼,連發着狂的郦碧萱也停住了哭泣,怔怔地看着郦書雁。
郦書雁的目的已經達到,一點也不想在院子裏繼續待着,直接反身就走。走到郦綽的院子外頭,她想起郦綽,說道:“你們先回去,我進去找找這位‘病中’的大公子去看看。”
紫藤和春柔紛紛偷笑,帶着丫鬟們走了回去,其中,隻有秋意心裏一苦。
他病了?秋意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院中的草木。他平時看着就是一副佳公子的模樣,生病也不算奇怪。隻是,他院子裏的小厮能照看好嗎?
“秋意,秋意?”春柔連着叫了兩聲,也不見秋意回答。她心下奇怪,“你怎麽了?”
秋意一驚,回過神,連忙解釋:“二小姐的模樣真吓人,我都被吓住了。”
她的借口找得好,紫藤不疑有他,點頭道:“是啊。可要不是她存心害咱們小姐,哪兒能變成這樣?”
春柔的語氣淩厲起來:“所以,你們萬萬不要心存僥幸!”她環視着身邊的丫頭們,“小姐既聰明,人又和氣,是個好主子,咱們跟着她,臉上也有光。可誰要是對不起小姐,我春柔第一個不讓。”
秋意聽得膽戰心驚。春柔疾言厲色之後,又笑了笑:“不過,好好跟着小姐,當然是有好日子可過的。”
一等丫環們立刻七嘴八舌地表起了忠心。秋意渾身發涼,隻是勉強跟着她們說了幾句。
現在,秋意隻要能暗暗愛慕着郦綽,就已經覺得自己很幸福了。可她自己不知道,這樣的幸福還能維持多久。
郦書雁不讓任何人通報,從後門進了正廳。郦綽正在正廳裏發愣,早起之後,連頭發也沒束。他手上拿着一支純金發簪,簪頭有一隻累絲嵌珠的蝙蝠,寓意寶福,一看就不是他能戴的東西。
郦書雁心裏更奇怪了。她蹑手蹑腳地走到郦綽身後,咳嗽一聲。郦綽一驚,急急地把發簪藏到了懷裏。
“……你在做什麽呢?”郦書雁咳嗽一聲,心下奇怪。郦綽從來不是遮遮掩掩的人。相識伊始,他連自己姨娘的事都能坦承,還有什麽事不能說的?
郦綽咳嗽一聲:“沒什麽。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偶感風寒的大哥啊。”郦書雁調侃道。
郦綽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發,把她梳得整齊的發鬓又揉亂了:“傻丫頭。”
“我怎麽傻了?”郦書雁拍開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剛裝病就叫我發現了,你才是真傻吧。我看見你那隻累絲簪子了,怎麽,你喜歡上了誰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