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正在得意,冷不防聽見一句敗興話。她起了怒氣,問道:“你說什麽?”
獨孤信歎了一口氣,冷漠的表情上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裂隙。皇後最近的表現讓他非常失望,他淡淡道:“殿下,在您做事之前,還請三思。”
“你憑什麽這麽說?”皇後喝道。
獨孤信緩步走到皇後面前,俯視着她:“殿下可能還不知道,臣已經是獨孤家的家主了。”
皇後的怒氣陡然凍結,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消息。獨孤信語氣冷淡,繼續說道:“這裏沒有外人,臣也就照直說了。——您身爲皇後,又育有子嗣,不應該和妾室一般見識,更不該把性子發到小輩身上。”
從她還叫獨孤秋娘的時候起,皇後就時常聽說獨孤信的名聲。可他說的東西,偏偏都是她不愛聽的。皇後坐直了身子,冷冷道:“就算你是家主,獨孤家也沒有選擇。本宮生了皇上的嫡長子。”
“是的。”獨孤信道,“獨孤家會一直支持秦王,卻未必會一直支持皇後您,尤其是您的任意妄爲。”
“……也罷。”皇後在秦王府多年,也練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領。她淡淡地看了看獨孤信,就像并不知道先前發生了什麽,“日後,本宮自己會小心的。”
獨孤信微微點頭,沒有說話。皇後看見他淡漠的表情,又是一陣氣惱,當下破功:“本宮這裏有句話,要送給你。夜路走多了,遲早會見鬼。”她森然道,“獨孤信,你日後可不要犯到我手上。”
獨孤信依然沒有說話。他雙目微阖,似乎覺得皇後的挑釁不值一哂。皇後越看越氣,怒道:“還在這裏幹什麽,等着看本宮的笑話嗎?都出去!”
獨孤信微微躬身,轉身出門。郦書雁也跟在獨孤信身後,走出了延福宮。她正要出宮,卻被獨孤信叫住了。
“郡主。”
“獨孤先生。”郦書雁對他點了點頭。獨孤信成了獨孤家的家主,身份和過去比大不相同。她最好的選擇就是抛下成見,重新修好,至少也不該得罪——何況,他剛才還爲她解了圍。
獨孤信道:“令尊最近的一步棋走得不錯,是您教給他的嗎?”
郦書雁笑道:“家父已經浸淫朝政許多年了。我哪裏有資格教他什麽?”獨孤信和郦家是泛泛之交,他知道的,無非是郦國譽寫青詞的事而已。這件事确實是她教的。可郦書雁不願意承認。
獨孤信沉默良久:“在下并沒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郦書雁道,“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您——小心齊王妃。”
獨孤信的眼神淩厲了不少:“齊王世子已經死了,她就算悲傷,也應該有個界限吧?”
“那可未必。”郦書雁搖頭。齊王妃既然做得出讓徐繹之強娶郦碧萱的事,可想而知,她已經不太正常了,“見不得别人過好日子的人,是最可怕的。”
“……多謝。”獨孤信半信半疑道。
郦書雁知道獨孤信對這件事存疑。她确實拿不出證據,也就不再多說。
延福宮。
皇後喘着粗氣,怔怔地站在榻邊。大宮女葳蕤一邊收拾着寝殿裏的一片狼藉,一邊勸道:“娘娘,您何必和一個外臣過不去呢?”
皇後全沒聽見她的勸告,臉色雪白。葳蕤見狀,不敢多勸,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後,打開她寝殿的門,對站在門外的兩個小宮女道:“你們兩個進來,把這裏收拾收拾。”
“是。”兩個宮女雙雙答應一聲。其中一個說道,“秦王殿下剛剛來了,眼下正在外頭。請葳蕤姐姐代爲通報。”
葳蕤一愣,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作死的小蹄子,現在是什麽時候,你們也敢耍這種小聰明!”
宮女賠笑:“奴婢實在不敢。葳蕤姐姐,你一向讨娘娘喜歡……”
“住嘴!”葳蕤聽不下去,猛地打了宮女一記耳光,“你以爲我是在和你說笑?”
宮女撫着臉頰,一時愣住了。葳蕤瞪着她,狠狠說道:“你再耍這種小聰明,就滾到浣衣房去做事!”一扭腰身,快步走到皇後身邊,“娘娘,秦王殿下來了。”
葳蕤連着說了好幾遍,皇後才回過神。她看見寝殿裏的淩亂,驚叫一聲:“讓他在外殿等着,不許進來!”
“娘娘放心,殿下現在還在外頭等着。”葳蕤連忙安撫道。
皇後神思不屬,葳蕤連着說了幾遍,她才聽了進去。她理了理發髻,急急忙忙地帶着葳蕤往外殿走。
慕容清一早就從當班的太監六順口中,聽說了今天的事。他行了禮之後,笑着勸道:“阿母,萬事敵不過一個理字。長孫氏是個妾婦,您何必跟她一般計較?”
皇後聞言,心情差了不少。她冷冷道:“怎麽,你也看不慣?”
慕容清訝異道:“我是您的兒子,哪會看不慣您?”他心想,皇後恐怕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所幸皇後一向喜歡郦書雁,他就換了個話題,委婉地勸道,“好,咱們不說長孫氏。——阿母,我知道您不是存心的,可書雁總不是外人。您這樣做,我怕您寒了她的心。”
他本來想用郦書雁喚起皇後的理智,誰知皇後一聽郦書雁,倒是更生氣了。她把手邊的茶盞摔到地上:“郦書雁怎麽?這漢女無才無德,本來就不配嫁給你!”她冷笑着指向門口,“本宮知道,你心裏全是這漢女,連你母親也沒有了。好啊,你出去!”
慕容清吃了一驚,問葳蕤道:“今天怎麽了?”
葳蕤正想緩和一下他和皇後之間的關系,便活靈活現地把這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當然,在她嘴裏,獨孤信和郦書雁俨然成了大奸大惡之徒。
對他們兩個的人品,慕容清多少有數。他聽完,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皇後一聽,更加生氣:“你知道了,拿這四個字來湊數,就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