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體一向不好。”郦書雁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在寒冬臘月裏被推下水塘,就是正常人,也難免凍出毛病,何況是她。
慕容清握緊了郦書雁的手,對郦綽道:“郦公子,孤本來有些話要對你說。現下書雁身體不好,我還是先陪她一會的好。”
郦綽眼目裏滲出寒光:“秦王殿下,你雖然和舍妹定過親,眼下卻遠沒有到成親的時間。爲了她的名聲,你也應該避嫌吧?”
“是麽?”慕容清微微冷笑。
作爲旁觀者,他對郦綽的心思一清二楚。慕容清看得出來,郦綽已經對郦書雁種下了情根。他不知道這份遐思是深是淺,但光是這份情感,就讓他無法忍受了。
郦綽笑了一聲,在客位上坐下:“秦王是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句話迹近挑釁,慕容清卻并未動怒,反倒拍了拍手:“江夏侯的長子果然善辯,無怪能中狀元。”
“蟾宮折桂,實屬僥幸。”郦綽不冷不熱地回答。
這樣的唇槍舌劍讓郦書雁渾身難受。她不好意思讓慕容清住嘴,就打斷了郦綽的話:“家父眼下正在得意樓。秦王殿下想見家父,不妨去得意樓找他。”
“不用了。”慕容清語帶雙關,“孤是爲了看一看新科狀元郎才來的。現下狀元郎見到了,就沒有多留的必要。書雁,你身體不好,我送你回你的院子吧。”
郦綽輕嗤:“不必麻煩秦王,小可自行送舍妹回去就是。”
“哥哥,别說了,”郦書雁打斷了郦綽的話。她對慕容清點了點頭,“有勞秦王殿下。”
郦綽的神情冷凝下來,看了郦書雁一眼,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平時,他不是這麽不周全的人。可今天他甯願冒着觸怒慕容清的風險,也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他到底在發什麽瘋?郦書雁沒奈何,向慕容清解釋道:“大哥剛中狀元,大概确實心潮澎湃了一點。秦王,還請你不要怪他。”
“往後我和你就是夫妻,不用這麽客氣。”慕容清道。郦綽一走,他的自稱也從“孤”換成了“我”。
郦書雁心思敏銳,也注意到了他的變化。這兩個人都在發什麽瘋?她悄悄撇了撇唇角,轉過頭時,又換上了溫婉的神色:“我們回去吧。”
走到九曲橋上,慕容清忽然開口:“書雁,你不用防着我的。我說過了,我們往後是夫妻。”
“我記得。我還記得,你說我們會是家人。”郦書雁停下腳步,“我不喜歡今天這樣。”
慕容清問道:“什麽樣?”
“你和大哥之間的氣氛太詭異了。”郦書雁含蓄地評論,“我不聰明,隻想找個能好生說話、攜手并肩的人做夫妻。”
慕容清劍眉微蹙,試探着問道:“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什麽?”郦書雁莫名其妙。她自認掌握局勢的能力不差,可如果慕容清這麽沒頭沒腦地問上一句,她也答不出什麽來。
“沒什麽。”慕容清看了她一會,終于确定她不知道郦綽的心思。他淡淡道,“你往後還是少和郦綽來往的好。”
郦書雁茫然道:“爲什麽?”
“我看着不高興。”慕容清直接道。郦書雁是個遇強則強的人,他直接把自己的問題說出來,反而容易得到她的理解。
郦書雁瞪大了眼睛,笑了出來。她想起上次慕容清勸說自己遠離郦綽的時候,笑問:“這麽說來,上回你嘴上說爲了我的名聲,心裏也抱着這個想法?”
“……是。”慕容清有些惱怒,抿起了唇,俊俏的側臉上,有可疑的绯紅浮起。
“那你爲什麽不早說呀?”郦書雁天真地問道。
慕容清無語。他現在可以确定了,郦書雁就是在作弄自己:“因爲……我心裏不舒服。”
算了,慕容清心想。就算郦書雁确實有心捉弄他,也是他提出要求在先。何況,就算他心裏不快,又能如何?他又舍不得對她做什麽事。
郦書雁認真地看着他:“那你應該早和我說。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和大哥在吃什麽飛醋……”她搖了搖頭,“我會适當保持距離的。”
慕容清哭笑不得:“你也不是很清楚?”他手臂一伸,把郦書雁抱進了懷裏,輕聲道,“那就算了。”
郦綽那麽精明的人,居然也有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的一天,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慕容清不由好笑。郦書雁看起來精明強幹,卻連男人的示好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些事,就連鄉野村姑長到十五歲也該懂了。
湖面另一邊,郦綽站在樹後,不自覺地捏緊了手裏的樹枝。看見慕容清對郦書雁舉止親密的時候,他心裏酸澀難忍。他一直不相信自己愛上了郦書雁,可他的感覺明晃晃地擺在這裏,由不得他不信。
“可笑……”郦綽強迫自己回過頭,不再看郦書雁那邊一眼。如今他剛剛考上狀元,正是需要用到郦家資源的時候,當然沒有脫離郦家的打算。因此,哪怕他真的深愛着她,也注定和郦書雁沒有可能。他忍住了再看郦書雁一眼的沖動,轉身而去。
郦綽走了,他也可以送郦書雁回去了。慕容清微笑,松開了郦書雁:“書雁,回去吧。”
到了書房裏,慕容清握住郦書雁的手,笑着說道:“昨天夜裏,幾位大員對取誰做狀元糾纏了半天。郦公子原本不是唯一的人選,你猜猜,另一個人是誰?”
在評定會試名次的時候,三公九卿原本都要參與。因爲郦國譽是生員的父親,所以,這次評卷,就未讓郦國譽參加。“是不是徐繹之?”郦書雁試探着問道。
慕容清笑了笑:“對,是他。”比起情窦來,郦書雁對其他的事情倒是敏銳得很,“争執到了半夜,兵部尚書去外頭更衣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抖出了徐繹之在門口抛下老母受人指責,獨自作壁上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