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紅愁眉苦臉:“我們家新夫人中毒了。進府以後,你可不要胡說。老爺心情本來就不好,小心他打殺了你。”
仵作一個激靈,渾身一涼,酒意也醒了不少:“記住了,記住了。”
進了郦府,仵作先給郦國譽見了禮。郦國譽的心情确實算不得好,高坐在一張圈椅上,冷冷道:“不必多話。你來驗一驗這裏有沒有毒。”他指了指角落裏的春柔。
春柔從郦書雁身後走了出來,将一碗精白的湯團放在仵作面前:“請先生看看吧。”
仵作眯起眼,從貼身的包裹裏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鉗開了湯團。金黃的餡心流了出來,看上去引人食欲。仵作用一支銀簽子蘸了一點,放在舌頭上。一嘗之下,他險些罵了出來——過了一天,湯團早就發酸了。
他捏住鼻子,在酸腐的氣味裏努力分辨。分辨了半天,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苦着臉對郦國譽作了個揖:“尚書大人,小的才疏學淺,這湯團的毒性麽……鑒不出來,着實鑒不出來。”
郦國譽臉色一喜,明顯松快了不少。
坐在他下首的青衣婦人怒道:“不可能,我兒明明是中了這湯團的毒,怎麽會沒有毒性?你這仵作技藝不精,快滾!”
看着濟北王妃的歇斯底裏,郦書雁微笑起來。
老仵作心裏有氣。可他看看她的座位,知道她地位不低,不敢多說什麽,隻好低下頭說道:“小的學藝是不太好,可小的也敢打包票,不論是哪個仵作來了,照樣驗不出這裏的毒性。”
那石青布衣的婦人正是濟北王妃。她被仵作堵了一句,臉色雪白。
十五姨娘幸災樂禍地捂住嘴,笑道:“王妃,愛子之心,人皆有之……不不,愛女之心,人皆有之。嗳呀,妾身說錯話了。誰叫你沒有兒子呢?”她年初剛生了個兒子。從此,她最喜歡的就是用兒子刺上獨子夭折的濟北王妃兩句。
濟北王妃渾身發抖,怒瞪着十五姨娘。十五姨娘往濟北王懷裏縮了縮,嬌嗔道:“王爺,王妃的眼神好生吓人!”
“咳咳。”這種争風吃醋太過淺顯,連郦國譽也看不下去。他咳嗽兩聲,制止了十五姨娘的拙劣表演,對仵作道,“我知道了。請你再看看這茶水,是不是有什麽異常之處。”
仵作接過春柔手上的茶水,也用銀簽子蘸着,往嘴裏送了一點。他乍一品,沒品出什麽。再品了一點,卻嘗出了不一般的苦澀。這種苦澀在一屋子戴了紗幕的女子團團簇擁之下,顯得格外清楚。仵作幾乎産生了錯覺:這裏并非人境,他遇見的也不是人、
“尚書大人,”仵作心裏暗想:總算能對這個王妃有些交代了。他拱手對郦國譽道,“這茶水裏有烏頭的腥苦味,不過不算濃,怕是被人用什麽蓋過去了。”
郦書雁溫聲道:“嫡母喝茶的時候,喜歡在茶裏放一點冰糖潤嗓子。不知和這個有沒有關系?”
仵作一喜:“有,正是冰糖的味道!這下就能解釋了!”
郦國譽揮手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仵作不敢多待,急忙退了下去。鋤紅也退了下去,要給仵作結算賞銀。郦書雁摘了紗幕,淡淡道:“茶水這種東西,一向不是我保管的。父親,我的嫌疑可以洗脫了吧?”
郦國譽沉着臉點了點頭,心裏卻情願得很。郦書雁這個幫手如果爲這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
濟北王妃哆嗦得幾乎拿不住茶碗。她一把扯掉了面幕,指着郦書雁道:“蛇蠍心腸,誰娶了你,怕是要家宅不甯!”
濟北王是清楚郦書雁和慕容清通婚的彎彎繞繞的。他一個閑散宗室,生怕得罪炙手可熱的權貴,當即跳了起來,抽了濟北王妃一記耳光:“賤婦,你胡說什麽?還怕得罪人不夠不成!”
濟北王妃捂着臉頰,眼裏有火燃燒:“王爺,我也是齊魯世家之女,您忘了嗎?”在嫁人之前,她的門第也是很高的。濟北王不給她面子,也是不給她背後的世家面子。
吳媽媽說得沒錯,她絕不能再退讓半步了!爲母則強,她要爲自己的女兒争出個是非曲直來!
濟北王被她一威脅,怏怏地坐了回去,雙眼狠狠地盯着發妻。濟北王妃繼續看向郦書雁,聲聲泣血:“瑞芝進府之前,就是你在操持郦府上下,我是知道的!以你郦大小姐的本事,在瑞芝這個新婦的茶裏下毒,有什麽做不到的?!郦大小姐,你壞事做絕,不怕報應嗎?”
在她的逼視之下,郦書雁平靜地喝了一盞茶水,才慢慢說道:“王妃,我知道您女兒出事,您悲痛得很。不過,這件事确實與我無關。”
她越鎮定,濟北王妃就越悲痛。濟北王妃狠狠地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憤然道:“今日,郦大人請務必給我一個交代!”
郦國譽皺眉道:“我知道了。濟北王妃不必擔憂,這種人,我們郦家也是不會包庇的。”不過,郦書雁卻是一定要包庇不可。
濟北王妃滿心疑慮,憤怒地盯着郦國譽:“郦大人,你真的不會包庇她?”
郦國譽臉色一沉:“當然不會。”這濟北王妃未免太不識趣了!
“好。”濟北王妃點頭,“物證在這裏,咱們就叫人證過來。吳媽媽,吳媽媽!”她揚聲叫道。
吳媽媽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是,王妃。”她平複了一會,眼裏有眼淚流了出來,盯着郦書雁道,“大小姐,我知道您不喜歡我們夫人。可不管怎麽,她也是您的嫡母啊!您怎麽能害她?”
看來,他們的準備是在這裏了。郦書雁淡淡道:“吳媽媽,我什麽時候害她了?”
“前些天夜裏,縣主看見一個外男往大小姐院子裏去了,”吳媽媽滿臉悲憤,“我當時就想攔住縣主,誰知縣主偏要上前告誡大小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