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哭得更傷心了:“王妃,求您明鑒啊!我家縣主嫁來之前,郦府一直是這位大小姐郦書雁當家作主。茶葉上出了問題,波及的人隻會更多,王爺、王妃出了事,她擔得起這個幹系嗎?”實際上,濟北王和王妃并未喝茶。這正是這個計劃的缺陷所在。
濟北王妃在家裏,被一衆美貌的小妾欺壓慣了。她觸景生情,不自覺地信了吳媽媽的話,發狠道:“好、好!”她瞪着郦書雁,“你自以爲是敕封的郡主,就不拿瑞芝的命當命!好,我豁出這條命去,也要和你争到禦前!”她一把扯住郦書雁的袖子,“走!去禦前!”
郦綽一把揮開濟北王妃的手,拉着郦書雁疾退兩步,冷冷道:“濟北王,望你約束好自己的家眷。”濟北王妃敢在他面前動郦書雁,已經把他徹底觸怒了。
留春堂裏一片哭聲,濟北王卻宛然置身事外,津津有味地看着衆人的紛争。聽見郦綽的話,他忽然色迷迷地笑了起來:“讓本王約束好自己的家眷,那也可以。你就來本王的府裏,做本王的長随……”他嘿嘿地笑了兩聲,“如何?”
郦綽對濟北王怒目而視。郦書雁微微皺眉,擋在郦綽前頭:“既然王爺不要臉面,我也隻能讓王爺如願。”她冷眼看了看門外的小厮,“來人,把濟北王‘請’出去。”
“郦書雁!你敢!”濟北王妃怒喝。
郦書雁微笑:“哦,王妃倒是知道我的名字了。——好得很,我不妨讓你看看,我到底敢是不敢。”她看向幾個顯然在猶豫的小厮,“我如果使喚不動你們,也就隻能把你們請出郦府。”
幾個小厮一聽,連忙一擁而上,手忙腳亂地把濟北王擡了出去。濟北王四肢在半空中不斷揮舞,撕心裂肺地叫道:“你們敢動我——!我是堂堂的濟北王——”
“哼。”郦書雁冷嗤一聲,轉頭看着濟北王妃。濟北王妃一個哆嗦,從激憤之中回過神,驚恐地看着郦書雁。
她不是人,是怪物!濟北王妃後悔無比。她早就習慣了在王府裏忍氣吞聲,如今,她最好的計策并不是給女兒出氣,而是也教她忍氣吞聲。隻要忍一忍,有什麽過不去的?
郦書雁冷冷地說道:“王妃用不着多心。我‘請’王爺出去,隻是因爲他幾次三番地對我長兄言出不敬。”她瞥了昏迷不醒的壽春縣主一眼,“縣主在這裏無緣無故地昏死,咱們總要有個見證。”
“……見證就見證。”濟北王妃顫聲道,“你要什麽見證?!”
“王妃做我的見證,是最合适的。您是她的生母,難道還會害自己的子女不成?”郦書雁笑容涼薄,帶着些許不屑揮了揮手,“來人,把這些個如夫人也給我‘請’下去。”
幾個珠光寶氣的姨太太裏,穿粉色裙裳的那個連忙擺手:“不用郡主請我,我們自己出去。”濟北王性好漁色不說,還喜新厭舊。她們可不想被郦府的小厮占了便宜,又被濟北王找理由逐出王府。
郦書雁漫不經心道:“那就出去。”
姨娘們賠着笑出去了。郦書雁笑笑,對王妃道:“人證物證俱在,我們可以說話了。”
這時,大夫剛好也到了。郦書雁讓傳聞中醫術最好、醫德最高的保和堂坐堂大夫——韓大夫給壽春縣主診治。
韓大夫閉着眼睛,在壽春縣主的手腕上墊了一方手帕,摸了摸她的脈搏,道:“這位夫人是中了烏頭的毒。”他惋惜地搖了搖頭,“烏頭之毒,最傷嗓子。夫人年紀尚輕,從今往後,隻怕這聲音要遠不如前了。”
濟北王妃全身劇烈地哆嗦起來,悲傷得無法自已。她指着郦書雁,語不成句地罵道:“你害了她啊!她隻有這麽、這麽一個優點,你還要……”
“這位夫人,稍安勿躁。”韓大夫在過年的間隙,也曾爲郭姨娘診治過。他在蘇太君還在時,和郦家往來不少,加上對郦書雁有印象,當即好言相勸,“依我看,這位小姐并非是這麽惡毒的人。”
另一邊,保和堂的一位大夫也說道:“是。這位小姐還專門請我爲她家的一位姨娘診治,這等心腸,哪裏是惡毒陰險之輩會有的?”
郦書雁确實曾經冒着閨譽有損的危險,悄悄讓人爲周姨娘看診。濟北王妃卻聽不進去,哀哀哭道:“我可憐的女兒,你怎麽這麽命苦啊……”
“别哭了。”郦書雁用郦綽的扇子遮着臉,“請問,我嫡母的嗓子還有治好的餘地麽?”
壽春縣主的優點,确實隻有嗓子。郦書雁倒想知道,壽春縣主爲了讓她不得翻身,花了多少本錢。
韓大夫摸着胡須道:“是啊。唉,這位夫人實在讓人惋惜。”
好笑得很。泥金扇面背後,郦書雁冷冷地笑了起來。——壽春縣主倒舍得下本錢,可惜,她不會按對方安排好的去做。
留春堂裏正是一片愁雲慘霧,門口忽然傳來一聲:“逆女!”郦書雁擡頭看去,隻見郦國譽怒沖沖地大步進來。
看見德高望重的韓大夫,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中年婦人,郦國譽一怔,勉強收起了怒氣,問道:“内子情況如何?”
韓大夫道:“好在大小姐求救早,可惜嗓子毀了。”他覺得郦書雁心存善意,又一向知道蘇太君和她感情甚好,自然說話之間對她有了兩分維護。
郦國譽點頭道:“多謝各位大夫。李媽媽、杜媽媽,”他揚聲叫道,“快把夫人扶進去!”
門外的兩個粗壯仆婦出來,把壽春縣主扶進了留春堂邊的小廂房。郦書雁讓紫藤給醫生封出診銀子,對郦國譽笑道:“父親,看來你也覺得是我做的。”
“誰不知道,你和壽春關系不好!”郦國譽惡狠狠地看了濟北王妃一眼,“你把濟北王趕了出去,留下他家的下人在這,不是就要給他難堪嗎!”
“下人……”濟北王妃一怔,還沒來得及悲傷,眼中便不自覺地流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