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眼風往艾姨娘臉上一掃,微笑道:“艾姨娘臉色好差。姨娘不用擔心,我剛才看了看妹妹,她好着呢。”
艾姨娘恨聲道:“多謝大小姐。”
她剛剛回來,不能給郦國譽留下一絲一毫的惡感。如若不然,郦府隻怕是再沒有她一點容身之地了……
“還愣着幹什麽?”郦國譽讓開了身子,厲聲說道,“還不趕緊把二小姐扶到屋裏去歇着!”
幾個仆婦從門外進來,七手八腳地把郦碧萱擡進了房裏。
艾姨娘看着郦碧萱的衣裙,蓦然發現郦碧萱身上幹淨整齊,并無****過後的痕迹。她怔怔地看向郦書雁,按理說,這狠毒的丫頭沒有可能手下留情的……
“姨娘,您看出來了?”郦書雁親熱地拉住艾姨娘的手,輕聲說道,“您對我出手輕,我當然不會對您出手太重。您對我做什麽,我就對萱兒做什麽——我這樣說,夠不夠清楚?”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艾姨娘的目光裏滿是恐懼。郦書雁太可怕了,艾姨娘隻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監視之下。
郦書雁道:“姨娘啊,你若是不清楚,這裏就再沒有一個能替妹妹做主的人了。”她放下艾姨娘的手,就要跟在郦國譽身後,進入花廳。忽然,她又回過頭,對着艾姨娘輕輕一笑,“姨娘,這可是妹妹的最後一個機會了,你可要把握住。”
艾姨娘往後退了幾步,一下坐在椅子上。
郦綽和郦書雁并肩而行,輕聲問道:“和她那種人,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難不成,你真想放她一馬?”
“怎麽可能呢?大哥,”郦書雁拈起一片落在肩上的花瓣,微笑着說道,“就算我放過她們,難道她們就會放過我不成?”
後院之中的争鬥就是這樣,除非一方主動遠遠避開,否則永遠不死不休。按艾姨娘和郦碧萱的性子,她們怎麽會主動避開呢?
就算郦書雁答應得再好,她的條件,也是不會實現的。
郦綽明白過來,笑道:“你們的争鬥,倒是比朝堂上的還要殘酷不少。”
“那是當然的。”郦書雁颔首,有些惆怅,“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僚一旦失敗,大不了回家種田而已。女子地位卑微,在旁人眼裏,本來就是讨好男人的玩物。要想不鬥,就隻有……死。”
正因如此,自重生起,她就沒有再想過靠着男人過活。她不想再把自己的生死寄托給别人,也不想再永遠過着這樣不死不休的生活。就算慕容清對她再溫柔,到了要嫁他的時候,郦書雁也會猶豫。
郦綽停下腳步,俊美無俦的臉上一派平靜,說道:“你就是不嫁人,我也能保你一世安甯。”
郦書雁笑笑:“大哥,我當真不想把平安喜樂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我隻當你是在說笑好了。”
郦綽卻沒有笑:“這一次,我是認真的。”
“那就更不合适了。”郦書雁站在他身邊,“你如今倚重我,不過是因爲還被局限在這小小的江夏侯府。将來你一展長才,天大地大,當然也就看不上我了。”
郦綽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他想起半年之前,慕容清在西明寺裏對他說過的話,一把握住郦書雁的手腕:“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們不是親兄妹,在一起不方便?”
“我什麽時候這麽覺得了?”郦書雁錯愕道,“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幾時把什麽禮法名節看在眼裏過?”
不錯,郦書雁從來沒有這樣做過。在她眼裏,所謂名節不過是一塊墊腳石,需要的時候踩上一腳,不需要的時候,就遠遠地放到一邊。想到這節,郦綽笑了起來,心中的郁氣散去:“倒是我想得多了。”
“沒什麽……不過,你今天确實奇怪得很。”郦書雁道。
郦綽不置可否,指了指花廳:“咱們進去看吧。”
花廳裏,郦碧萱和秋月雙雙癱在地上。郦國譽正陰沉沉地看着郦碧萱:“提幾桶涼水過來,把她潑醒。”
艾姨娘坐在一邊,讪讪地擰着手絹,不敢多說一句。兩個健壯的婦人從後頭的井裏拎了兩桶水過來,問道:“老爺,要怎麽辦?”
“還用我說麽?”郦國譽冷冷地道,“潑在這逆女身上。”
郦書雁低聲道:“瞧,這逆女的名頭終于也安在别人身上一回。”
“我也不是沒被稱作逆子過。”郦綽道。
郦國譽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逆女、逆子,你們的妹妹出了這等事,你們居然還在交頭接耳!”
“喏。”郦綽一聳肩。
郦書雁忍住了笑意,對郦國譽道:“父親,當務之急恐怕不是清查我和大哥。”
郦國譽瞪了她一眼,對兩個仆婦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潑?”
那兩個婦人不敢耽擱,慌忙把水潑在郦碧萱身上。郦碧萱全身一激靈,一聲嗚咽,醒轉過來。
“父親……”看清眼前的景象後,郦碧萱瞠大了美目,“這,這是怎麽了?”
“小畜生,你還敢問?”郦國譽冷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那姓徐的書生約在你嫡母的院子裏私會?”
郦碧萱呆住了,随即尖叫起來:“怎麽可能!”
她明明隻是在涼亭裏等着看郦書雁被家人抓住,自己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這場戲的主角?郦碧萱搖着頭,她不能接受!
郦書雁淡淡道:“父親,我看妹妹身上的衣物完好無損,應該不是和那書生私會。”
艾姨娘一下站起身:“老爺,這……”她也說不出哪裏不對,但是,她按直覺,覺得郦書雁不是會輕易放過郦碧萱的人。
“你有什麽異議不成?”郦國譽冷眼看着艾姨娘。
“怎麽……怎麽會呢?”艾姨娘勉強笑笑,讪讪地坐了回去。
郦國譽把郦書雁的辯解聽了進去,她要是在這時提出異議,豈不是坐實了郦碧萱和外人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