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綽吃痛,悶哼一聲,斥道:“胡鬧!”
郦書雁别過頭去,懶得理他。郦綽道:“我要是叫出聲來,你這計劃漏洞就更多了。”
“嗤。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郦書雁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句話放在大哥身上,說的大概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吧?”
這話雖然刻薄,卻逗得郦綽差點笑出來。他伸手在郦書雁鼻子上刮了一下:“促狹的丫頭。”
郦書雁不滿地拍開他的手。她正要說話,郦綽卻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噓,有人來了。”
郦書雁一凜,拔出一支珠花,輕輕戳破窗槦上的綿紙,往裏看去。郦綽從她手裏拿過那朵珠花,在旁邊也戳破了一處綿紙。
隻見徐繹之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他顯然對這種事沒什麽經驗,一邊走,一邊驚慌地四處張望。花了好一會功夫,才注意到地上有兩個人。
“我都替他着急。”郦綽看了一會,在郦書雁的掌心寫道。
郦書雁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在他的手臂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四個大字:偏你事多。
廂房裏,徐繹之盯着地上的郦碧萱,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他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一把抓住郦碧萱腰間的荷包,用力扯了下來。
隻有荷包麽?郦書雁不由起疑,這不像郦碧萱的行事風格啊。
她不知道,按照郦碧萱原來的計劃,徐繹之确實應該在這時成就一番好事。可徐繹之本來就膽小,加上他對郦書雁又敬又怕,最後也隻是拿了荷包,也就作罷了。
徐繹之走後,郦綽問道:“咱們走不走?”
郦書雁搖頭:“但凡是郦碧萱做下的事,一定不會這麽輕易地結束。大哥,看下去吧。”
郦綽笑道:“我這可是舍命陪君子,放棄了溫習,特地來陪你。”
郦書雁橫了郦綽一眼:“大哥,旁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麽?少裝腔作勢了。”郦綽花了三年功夫,在白鹿洞書院裏就得到了夫子的認可,得以遊學。他的讀書功夫,可未必比得了狀元的徐繹之差。
“好,我不裝腔作勢就是。你看,又有人來了。”郦綽道。
無論來的人是誰,對這件事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郦書雁屏息靜氣,看向徐徐開啓的門扉。如果來的人是某個姨娘,或者壽春縣主,那麽,郦碧萱的敗局就再難挽回了。
“這是怎麽回事?”門扉敞開,郦國譽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居然是郦國譽。郦書雁有些失望,低聲說道:“走吧。”
郦國譽眼裏向來隻有利益。禮教對他來說,隻是一塊遮羞布而已。前世她被郦國譽嫁給徐繹之,一來是因爲徐繹之本身有才能,二來,也是因爲她被郦國譽放棄了。郦碧萱容貌柔美,在郦國譽眼裏仍是奇貨可居,所以,郦國譽一定不會把她嫁給徐繹之。
中庭已經一片混亂,郦書雁和郦綽繞過廂房,也無人注意到他們。艾姨娘、胡姨娘和新進門的李姨娘擠在一起,竊竊私語。郦國譽瞪着裏頭衣衫不整的兩個女子,眼中有幽暗的火焰燃燒。
艾姨娘歎了一口氣:“老爺,這可怎麽辦才好?大小姐已經和秦王有了婚約……這……”她往郦碧萱身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郦碧萱今天穿了一身新裁的衣裙,艾姨娘從未見過。她身段與郦書雁相差仿佛,隻略比郦書雁豐腴一點,因此,到了這時,也沒有人認出她是郦碧萱。
“閉嘴,”郦國譽陰森森地看着屋裏的一片狼藉,“事情還不清楚,你們就要給人定罪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他看向壽春縣主。
壽春縣主猶豫一下:“妾剛嫁進郦府,照理說,應該是不偏不倚……”
“我沒問你這些!你聽不懂話嗎?”郦國譽怒道,“我要你說發生了什麽!”
她的新婚夫婿,居然在小妾面前,就給了她好大的沒臉!壽春縣主黝黑的臉上血色全失,險些哭了出來。
“老爺,何必這麽爲難縣主……”艾姨娘虛情假意地看了壽春縣主一眼,“她年紀小,沒經過事,吓呆了也是有的。”
郦國譽冷笑:“你那麽喜歡她,就在她身邊伺候吧。”
艾姨娘臉色一白,連連搖頭:“不不,老爺誤會了……老爺,妾身一早聽說,有個姓徐的士子進了内院,說是要到正院來。妾身心想,這豈不是壞了夫人的名譽嗎?就想悄悄過來,讓那士子出去。誰知夫人不在,卻看見……看見……”
“你叫了胡氏、李氏一起,還敢說自己是悄悄過來?”郦國譽額頭上青筋直跳。
“妾身隻是恰巧遇上了兩位妹妹……”艾姨娘眼中起了一層水霧,聲音委屈。
郦書雁眼裏有冷光一閃而過。她本來還想着讓春杏出去嫁人,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春杏大概又投奔了艾姨娘。
放在半年前,郦國譽見到愛妾如此情狀,早就把她的錯處抛到腦後了。可他現在有了周姨娘,當然不再把艾姨娘放在眼裏,冷笑道:“你心裏在想什麽,自己清楚得很。”
艾姨娘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壽春縣主看向郦國譽,勸道:“老爺,您消消氣。大小姐還在裏頭,咱們……怎麽是你?!”
她回頭的時候,目光剛好從郦書雁身上一掃而過。
郦書雁笑着從樹下走了出來,拍了拍手:“真是可惜,我本來還想再看一陣。”
艾姨娘的臉色難看極了。她全身發抖,指着躺在廂房裏面的女子:“那……那這是誰?”
郦書雁攤手:“我怎麽會知道呢?既然姨娘也不知道,咱們何不看看?”
“住手!”艾姨娘醒悟過來,急忙叫道。
郦書雁的動作卻比她快多了。她閃身進了廂房,一把拽下了覆在郦碧萱臉上的衣袖,驚叫:“妹妹?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