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如此。”齊王妃擦了擦淚水,面容變得猙獰,“十六郎變成這樣,都是周氏的錯!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王妃息怒。”郦國譽道。聽見齊王妃的表态,他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開始盤算着退婚的法子。
如果他和齊王妃都有共同的敵人——周貴妃,出于同仇敵忾,齊王妃也會好說話不少。郦國譽越想,越覺得退婚有望,委婉地問道:“不知宇文小姐什麽時候進齊王府的門?”
“她進不來了!”齊王妃怒道,“宇文家如此看輕我家世子,我怎麽會讓她進我家的大門?宇文淑以爲自己哭了幾聲,就能得到旁人的原諒嗎?”
郦國譽聞言大喜:“那麽,小女的婚事……”
他想得輕巧,娶妻之前不宜納妾,齊王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應該就不會再有迎娶郦碧萱的心了。
“不用多說,郦大人,”齊王妃的态度異常堅決,“浚兒隻會迎娶郦小姐入府了。”
如果郦碧萱能成爲齊王世子妃,那倒也不錯。郦國譽又猶豫不決起來。
“——她會成爲十六郎唯一的世子側妃。”齊王妃又說道。
郦國譽頓時打消了把郦碧萱嫁給慕容浚的念頭。他點頭道:“王妃,咱們先不說這些,免得徒增傷感。您還沒見到小女碧萱呢。”
“碧萱那孩子模樣當真周正。”齊王妃順着郦國譽的話換了一個話題,随口誇道。
這時,郦碧萱剛好走到正院門口。她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向齊王妃盈盈福身:“王妃萬福。——王妃謬贊了。”
見郦碧萱臉色悲戚,齊王妃對她的觀感好了些許,以爲她對慕容浚還有些真心:“快快起來吧。”
“多謝王妃。”郦碧萱含淚道,“世子最近……還好嗎?”
“有什麽好不好的,還不是老樣子。”齊王妃憂愁地歎了一口氣,“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連想也不能想。十六郎還這麽年輕……”
齊王妃的形容,令郦碧萱蓦然想到了頭顱中風、卧病在床時的蘇太君。時隔半年,清輝苑裏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爛味道還令她記憶猶新,她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齊王妃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頓時便不太高興,先前的好感也消失無蹤了:“怎麽,郦二小姐是瞧不上浚兒麽?”
“怎麽會呢?”郦碧萱連忙辯解,半真半假地說道,“當年祖母病得起不了身,就是我在旁邊侍疾。我剛才想起祖母的模樣,就替世子擔憂。”
齊王妃心道:這句話倒還像話。她又問道:“郦二小姐打算什麽時候成婚進府?”
她才不想嫁給一個廢物!郦碧萱急中生智,低下頭說道:“王妃恕罪,我本來也想盡快成親,可是……”
她一把掀開了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把傷疤暴露給齊王妃看。
齊王妃倒抽一口冷氣:“這是誰?!怎麽這麽狠心!”她看着郦碧萱的眼神也變了,“你這孩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怎麽不找你父親出頭?”
“當時,打我的人還在貴妃的高位上,我沒有辦法,也不敢抗命,”郦碧萱低聲道,“現在……她已經身亡,更沒有讨回公道的可能了。”
“這周貴妃真是到處作怪。”齊王妃語氣厭恨。她見郦碧萱和慕容浚遭遇類似,對她的觀感又好了幾分。先前,她隻覺得郦碧萱野心大、根基薄,現在,倒是覺得她有幾分可憐,“既然這樣,你們不如這些天就結親吧。漢人有個法子叫沖喜,是不是?”
到底是誰對她說了沖喜這件事?郦碧萱恨不能把那人食肉寝皮,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王妃,祖母剛剛去世三個月,我這時候就嫁人……不太合适。”
“萱兒這個月底才滿十五,我也想留她幾年。”郦國譽道。
齊王妃也看出了他們的百般推脫,氣道:“當初齊王府給郦尚書提供了多少便利,郦尚書,你自己說說?旁的不說,奪情的事,也有我齊王府一份力吧?”她又對郦碧萱道,“你既然能在祖母喪期去什麽詩會花會,也就别再說什麽爲祖母守喪的話,我聽了,都替你寒碜!”
說得好。
郦書雁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外,聽到齊王妃的話,她靜靜地笑了起來。
郦國譽的臉漲成了紫紅色:“王妃,郦府敬您重您,可您也要慎言。碧萱還是個未嫁的女兒家,漢女重視貞潔,怎麽經得起您這樣的評論?”
“重視貞潔!”齊王妃大笑,譏嘲地看着郦碧萱,“郦尚書,你的好女兒在看見浚兒第一面的時候,就對他投懷送抱。這也叫重貞節?”
郦碧萱哽住了。她臉色雪白,萬萬沒有想到慕容浚把這樣見不得人的故事也告訴了齊王妃。
這件事是郦國譽一手安排的,他無法辯解,喘着粗氣,瞪着齊王妃。
是時候了。郦書雁提起裙裾,跨過郦國譽廳堂的門檻,福身道:“齊王妃萬福、父親萬福。”
“你來做什麽?”這個時候本來就混亂無比,郦國譽一看郦書雁,就覺得頭疼,也對她起了些防備。
郦書雁沒有回答郦國譽的話,對齊王妃道:“這是一件誤會,原來萱兒還沒有和世子說明。”郦書雁輕歎一聲,對郦碧萱道,“你怎麽這麽傻啊?”
郦碧萱不知郦書雁要做什麽,呆呆地站在原地。
齊王妃正在氣頭上,說道:“弘農郡主,你姓郦,和郦家自然是一條心。你的解釋,恐怕也不是那麽可信吧?”
郦書雁摸清了齊王妃的路數,對着天空豎起三隻手指,正色說道:“我願意以自身發誓,如果有半句虛言,就讓我死後不入輪回。”
長安人大多信佛,齊王妃也不例外。郦書雁發了這樣的誓,她也就不再質疑,卻還是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雁兒,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郦國譽咳嗽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