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眯了眯眼睛,伸手打了貴妃一記耳光:“屠戶生的賤婢,也敢開口閉口就是皇上!就憑你,你也配?”
周貴妃頭一偏,回過頭來,狠狠地瞪着皇後。她的嘴角流出一行血迹:“拓跋文殊,你謀朝篡位,不怕遭天譴嗎?”
拓跋文殊是皇後的閨名,已經幾十年沒有人叫過了。皇後乍一聽這個名字,先是恍惚,随後笑了起來:“天譴?周敏珠,你都不怕天譴,我怕什麽?”
周貴妃恨恨地看了皇後一眼,一口帶着血的唾沫啐在皇後臉上。
生死關頭,沒想到居然是貴妃有些魄力。郦書雁拿出手帕,遞給皇後。
皇後接過手帕,擦幹淨臉上的污穢,冷冷說道:“周敏珠,你讓本宮失去了耐心。”
周貴妃冷哼一聲。
皇後繼續說道:“你最大的錯誤并不是愚蠢,甚至不是狂妄。愚蠢和狂妄,本宮都能忍得下去。本宮甚至故意輸給你一局半局……”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意,“你是不是就覺得,本宮是個和軟的性子?”
郦書雁靜靜地看着周貴妃的神情。周貴妃臉上滿是憎恨:“呸,你以爲人人都和你一樣?本宮要殺齊王,不過是因爲他和你走得近!”她冷笑,“本宮和皇上是真心相愛,偏偏你這個老婦從旁作梗。你早該死,你的兒子也早該死了!可恨你動手太早,不然,我一定把你們殺得幹幹淨淨!”
“大膽!”鉗制着周貴妃的金吾衛士齊聲喝道。
皇後揚眉:“不妨事,讓她說。”她看了周貴妃如花的嬌美容顔一眼,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周氏,你是不是覺得,皇上也很喜歡你?”
“那是當然!”說起這件事,周貴妃的臉上滿是光彩,“皇上都肯把整個國家許給我的兒子,我有什麽不相信的?”
皇後又一次笑出了聲。她揮了揮手,忽然間意興闌珊,對旁邊的兩個侍衛說道:“送貴妃娘娘上路吧。做得幹淨一點兒,别讓她受什麽苦。”
郦書雁微覺詫異,看了皇後一眼。
侍衛從長弓上解下弓弦,圍着周貴妃潔白細膩的脖頸繞了一圈。周貴妃自知沒有再活下去的可能,掙紮着大聲喊道:“皇上,來世再報恩啦!”
“這是本宮聽過最好笑的笑話!”聞言,皇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侍衛把弓弦纏在手上兩圈,緊緊地勒住了周貴妃的頸子,一點點往裏收進。周貴妃雙眼漸漸突了出來,明玉一般的腮頰透出了血紅的顔色。
“周氏,本宮叫你做個明白鬼。”皇後一揮衣袖,“皇上活得好好的。秦王是他的親生兒子,怎麽會弑殺生父呢?”
周貴妃說不出話,吐出了舌頭。可她的意識還很清楚,目光亮得吓人,死死瞪着皇後。
“你再看,也沒有用處。”皇後笑容溫雅和善,剛才的瘋狂情狀完全消失了,“周氏,這說明了什麽?秦王是個孝子,孝子啊……皇帝如果有什麽對後宮下的命令,他會不從嗎?”
周貴妃的眼神變得更加恐怖。她的眼球幾乎突了出來,喉嚨裏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幾個字。郦書雁側耳細聽,依稀可以聽見“不服”、“不可能”。
身後的侍衛狠狠地把弓弦一絞,貴妃頸子上的血管猛地被割裂開來,鮮紅的血灑在華美的殿宇之中,就連皇後的手上,也被濺了幾滴鮮血。皇後輕輕拂去手上的血珠,轉過頭去看着窗外。
郦書雁憐憫地看着周貴妃死不瞑目的屍身。周貴妃年輕,輕浮而浪蕩,自以爲征服了皇帝,更是輕而易舉地付出了對皇帝的真心。
鮮活的人,遠遠比屍山血海可怕許多。郦書雁走到皇後身邊,微笑道:“娘娘。”
皇後從怔忡之中回過神來,看着郦書雁,一時間有些茫然。郦書雁道:“娘娘,後宮之中的局勢,還需要您去主持。”
皇後如夢方醒,深深地看了郦書雁一眼:“本宮錯看你了。”
郦書雁一怔,背後起了一陣寒氣。
“本宮本來以爲,你隻是憑運氣走到了今天。你深藏不露得很是厲害,居然連本宮也騙了過去。”皇後目光之中含着贊許,看了郦書雁一眼。
見皇後并無怪罪之意,郦書雁輕輕福身,答道:“臣女自問,不及娘娘萬一。”
“不必謙虛。假以時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皇後斷言道。她微一擡手,對兩個金吾衛道,“召集近衛,本宮要去看秦王如何了。”
兩個侍衛領命,不一會,便召集了二十幾個身着重甲的勁卒。他們把皇後和郦書雁護在中間,簇擁着她們,往宣政殿的方向走去。
越到前朝,屍首和血迹就越少。到了宣政殿裏,地面更是灑掃得一塵不染。秦王正坐在禦座上,對丹陛之下的一衆大臣說着什麽。
“秦王!”皇後看見秦王,懸着的心才算放了下來。她松了一口氣,發現自己滿身是汗。
秦王成功了。郦書雁低下頭,努力不讓自己被群臣注意到。
“阿母,你怎麽來了?”秦王又是驚喜、又是後怕,一步一扭地走了過來。前些天,他挨的廷杖還未痊愈,走路姿勢非常怪異。
郦書雁示意金吾衛讓開幾步,扶着皇後走上丹陛。皇後眼裏滿是淚花,一把抱住了秦王:“孩子,好在你沒事!”
秦王是将來的皇帝,衆人當然不敢打擾他和自己母親的叙話。等到皇後冷靜下來,秦王扶着她坐在旁邊的座椅上,自己才慢慢坐下,沉聲問道:“長安城如何了?”
“回秦王殿下。”位居百官之首的大司馬出了列,“士兵令行禁止,并未擾民,一切正常。”
“那周家呢?如何了?”秦王又問。
大司馬恭敬地低頭:“周氏一門,主仆良賤共計五百三十二口,已全部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