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妃厲聲道:“荒唐!帶男子進宮,是要穢亂宮闱嗎?”
“你這罪名太大了,别人可擔待不起。”皇後撣了撣衣袖上的浮灰。看着郦書雁鎮定的神情,她的心情也平靜了不少,“雁丫頭,帶外男入宮,是一定不許的。不過,到了後宮與前朝的交界之處,隔着屏風,你們可以看看身份高些的外男。”
“是。”郦書雁微笑,“那麽,臣女請娘娘傳喚郦尚書入宮。”
周貴妃剛想說話,皇後便擡了擡手:“準了。”她轉頭道,“阿惠,告訴他們,替本宮準備屏風。”
郦碧萱的呼吸急促起來,心裏生出了一縷驚恐。郦國譽如果來,她的生母在郦府,會不會更受鄙夷?她自己會不會被郦國譽放棄?
“開弓沒有回頭箭!”周貴妃一看郦碧萱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她狠狠地在郦碧萱手上捏了一把,壓低聲音,“你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跟緊本宮,是你唯一的出路!”
郦碧萱低下頭,心裏惶恐極了。她忽地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聽周貴妃的話,來這裏陷害郦書雁的。
另一邊,郦書雁扶起皇後,二人一壁往門外走,一壁言笑晏晏地說起了慕容清年少的事情,似乎全不把貴妃的壓力放在眼裏。
“清兒那孩子八字不好,加上小時候生病,自小就有人說他養不大。”皇後想到慕容清的往事,便笑了起來,帶着幾分感慨道,“秦王和秦王妃找了一個替身給他,送到龍虎山張真人座下出家了。——我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多是虛妄,可爲人父母,誰不希望兒子活得長長久久的?”
“是這樣啊……”慕容清不是自己出家麽?郦書雁掩飾着眼中的驚訝,“我還以爲世子是真正出家過的人。”
皇後笑道:“怎麽會?難道皇家連大戶人家的體面也不如了,還要子弟親自出家?”她好笑地看了一眼郦書雁,壓低了聲音,“鬼神之說,多屬虛妄。自己心裏如果沒鬼,是不會信的。你聽聽就好了。”她之所以信了旁人的話,也是因爲皇宮裏死的人太多。在現在看來,倒是可笑得很了。
“是。”郦書雁低下頭。
這樣說來,慕容清說的“他知道了”,指的并不是她的重生身份。看來,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皇後說得沒有錯,她正是心裏有鬼,所以杯弓蛇影。
皇後又道:“這次事情過去,你就回延福宮吧。”
郦書雁颔首:“是。”
皇後出行,身後按例跟了一群宮娥彩女。相比之下,貴妃的儀仗就遜色了不少。貴妃看着皇後的背影,恨恨地捏了捏手裏的錦帕:“碧萱,這回你一定要把郦書雁告倒,知道麽?”
郦碧萱道:“是。求娘娘爲我圓過這段話,否則,碧萱實在沒有把握說過大姐。”
“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沒用?!”貴妃不滿地看着郦碧萱,“算了,我幫你一把就是。”
聽見貴妃的評論,郦碧萱有些自卑,讪讪地不知道回答什麽。她确實比不過郦書雁千伶百俐,若非如此,也不用攀上貴妃這個援助了。
貴妃看見她的表情,眉頭一皺,厲聲道:“你不滿了不成?”
郦碧萱急忙賠罪,連連說自己不敢。皇後似有所覺,回過頭冷笑一聲:“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妹妹就是再向她發力,也沒有用。”
周貴妃氣得牙根發癢。不過,皇後的話也讓她清醒了不少。她擠出一抹微笑,眼睛轉了轉,想起前些日子郦碧萱身上發生的傳言,說道:“碧萱,你是不是本來要給齊王世子做正妃?”
“……是。”
這是郦碧萱心裏的傷心事。她的臉色暗淡下來,一雙白玉一般的手握緊了,憤恨地看了郦書雁一眼。
看來,這兩姐妹之間的恩怨情仇遠比她想的要多。周貴妃得意地微笑,循循善誘:“我知道,這件事是被郦書雁設計,最後才失敗的。碧萱,你放心,我能幫你辦成這件事。”
“真的嗎?”郦碧萱激動地看向周貴妃。她不想面對宇文淑,當然,她更不想看見郦書雁得意的樣子。
如果能重新回到齊王世子妃的位置上,她和郦書雁就有了一搏之力!
周貴妃盯着郦碧萱閃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辦成了這件事,我自然有法子。”
“是!”郦碧萱點頭,“臣女願意爲貴妃娘娘肝腦塗地!”
郦碧萱終于明确地表态,周貴妃也就滿意地笑了。她牽起郦碧萱的手:“那就好。放心,一切有本宮替你做主呢。”
郦碧萱仰起頭,看着周貴妃端麗無俦的側臉,一顆心噗噗亂跳。她的夢想,真的有機會實現嗎?
她正在激動,周貴妃的腳步忽然一停。郦碧萱擡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宣室殿。
宣室殿正處在後宮與前庭的中間,平時是皇帝召喚近臣的地方。這時,殿裏已經設了重重幔帳,還另擺了兩台厚紗屏風,把屏風後的寶座擋得嚴嚴實實的。
皇後坐上座位,冷冷地瞥了周貴妃一眼:“來人,爲貴妃賜座。”
她的态度高高在上,如同把貴妃看成了一個小小的宮女。貴妃臉色一沉,勉強忍住怒氣,也不道謝,直直地在宮女們新擡來的座位上坐下了。
郦書雁不免好笑。難怪皇帝寵愛貴妃,這樣喜怒形于色的女人,最好控制不過了。
貴妃和皇後都不說話,幾人也就沉默下來。過了一陣,郦國譽匆匆忙忙地理了理衣裳,邁進宣室殿裏,深深作揖:“臣戶部尚書郦國譽,恭請聖安。”
“起來吧。”皇後淡淡開口,“不是皇上傳你,是本宮傳你。”
“啊?”郦國譽吃了一驚。他擡起頭,看見邊上的金黃帳幔,心裏一陣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