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接着他的話說道:“她另有所圖。——壽春縣主确實是另有所圖,而且此人特别能忍。我先後兩次侮辱了她,她都置之不理,對我笑臉相迎。換了新蔡公主,想必她早就發了瘋。”
“這樣的人,才最可怕。不過,也最有趣。”郦綽笑笑,“你不要急。橫豎家裏有我幫你照看呢。”
郦書雁颔首:“勞煩大哥。”她在一張圈椅上坐下,回過頭,“大哥,這些天,你有沒有發現郦碧萱和宮裏有來往?”
“沒有。”提到郦碧萱,郦綽的聲音裏帶了些厭惡,“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走後的第二天,她就自己回了家。”
“我還以爲是父親請的……”郦書雁喃喃道。看起來,郦碧萱在家裏的處境,比她想的要微妙多了。
郦綽冷笑:“父親?她可是差點害了他寵妾的人啊,父親怎麽會把她請回來?不過,她既然自己回來,父親倒也沒有多爲難就是了。”
“想來也是不會太爲難的。”郦書雁想明白了這一點,輕聲道,“畢竟,她是未來的齊王世子側妃……”
原來即使是一個側妃的身份,也能讓郦國譽如此看重。也罷,郦書雁嘴角微揚,輕輕地笑了起來。既然如此,她就讓郦碧萱徹底和齊王世子告别吧。
“你又在想什麽?”郦綽看見郦書雁的神情,摸了摸下颏,揚眉問道。每次郦書雁露出這樣的表情,必然會有人倒黴。
郦書雁搖頭:“沒有什麽。——大哥,你備考還好麽?”
“還好。我特意看了看你給的考題,”郦綽笑笑,“你先給了我計算糧草、籌措軍饷之類的考題,國朝後和回纥開戰。——你簡直像是未蔔先知一般。”
郦書雁裝傻道:“原來這麽巧,我倒也是第一回知道。”
不知爲何,雖然慕容清已經看穿了她的真實身份,郦書雁卻仍然不想把這件事告訴郦綽。
郦綽淡淡地看了郦書雁一眼,未置可否。郦書雁看着他的表情,既覺得他像是知道了什麽,又覺得他什麽也不清楚。她連忙岔開了話題:“大哥,我還有一件事求你。”
“說罷。”郦綽道。
“從前,我有個叫做春杏的丫頭。她最近想要嫁人,我便答應了她。”郦書雁道,“她想在鄉下嫁個好人家,大哥,你能不能讓手下人幫我看一看,有沒有合适的人家?”
這樁事小得讓郦綽驚訝。“原來就是這麽一件小事?”郦綽失笑,“我倒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多了個保媒拉纖的喜好。”
“不是保媒拉纖。”郦書雁解釋,“隻是千金市馬。總之,大哥你去照做就是了。”
“行。”郦綽不再說笑,爽快地點了點頭。
郦書雁這才放下心:“我的休沐總共有兩日,大哥,你這幾天有沒有想讓我做的?”
“有啊。”郦綽正在看郦書雁書房牆上懸挂的條幅。聞言,他轉過身,“譬如現在,我就想知道——倘若我說,不想再聽見你對我這樣一闆一眼地交談,你會怎麽回答我?”
郦書雁微微一愣。
郦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說道:“倘若我說,我知道你和秦王世子都做過什麽,你又會怎麽回答我?”
郦書雁的臉一下漲紅。她霍然起身:“大哥,你不要胡亂說話!”
“妹子說話好奇怪。我什麽時候胡亂說話了?”郦綽冷笑一聲,心中的猜測愈發肯定。他不着痕迹地把話題引向其他地方,“那麽,你知不知道,我那傳說之中的親生父親——獨孤堅,他長成什麽樣?”
“什麽樣?”郦書雁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住了。
郦綽從懷裏摸出一張紙,放在手上展開,遞給郦書雁。郦書雁定睛一看,大吃一驚,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張畫像畫得纖毫畢現,畫中的人眉目俊美,含笑站在一株梅樹下,長得和郦綽有七八分相似的地方。郦書雁把那張畫像塞回郦綽手裏:“這是獨孤信的生父?”
“對。”郦綽淡淡道,“秦王世子身邊那個謀士看我的時候,神情總是不對勁。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爲什麽。後來……我就托人找到了這張畫像。”
郦書雁想到這裏包含的複雜關系,便是一陣頭痛。她揉了揉眉心:“你打算怎麽辦?認祖歸宗嗎?”
“認祖歸宗?”郦綽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朗聲笑了起來,笑得彎下了腰。
郦書雁柳眉微蹙。郦綽越是這樣的反應,她越覺得,郦綽現在的心情并不算好。郦綽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即使面對新蔡公主的調戲,也還算平靜。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在猶豫,僅僅聽見他的問題,又爲什麽要狂笑?
郦綽好不容易笑完,擦擦眼淚,直起身說道:“好妹妹,我在郦家過得很好,不需要認祖歸宗。祖宗對我而言,不過是幾塊牌位。”
他的話驚世駭俗,郦書雁卻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郦綽的經曆與其他人不同,這樣憤世嫉俗,也不奇怪。
郦綽又道:“所以,我爲什麽要認祖歸宗?——當然,認祖歸宗之後,倒是有些好處,譬如能夠娶你。”
“大哥!”郦書雁不耐煩起來。她冷聲道,“你再開我的玩笑,我就要請你出去了。”
郦綽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好,我不開玩笑就是。妹子,你知不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什麽?”
“是什麽?”郦書雁問道。
電光火石之間,郦書雁想起郦國譽說過的話。他分明說過,自己也不确定郦綽到底是誰的孩子!
郦綽看見郦書雁驚愕的神情,淡淡點頭:“不錯,你大概是想起來了。”
“他爲什麽要這麽做?!”郦書雁驚道,“你和獨孤堅長得這麽相似,别人不可能看不出你是獨孤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