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蔡公主出家之日,剛好是郦書雁休沐的日子。她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剛好與新蔡公主的車駕擦肩而過。
新蔡公主也看見了她,本來哀傷的神情,立刻變得猙獰如夜叉厲鬼。郦書雁不以爲意,對她揮了揮手,微微一笑。新蔡公主更加憤怒,眼神之中,流露出恨不得把郦書雁活活吃了的情緒。
不過,新蔡公主的馬車到底也離郦書雁的越來越遠了。感受到那怨毒的目光漸漸消失,郦書雁打了個呵欠,輕聲道:“走吧,回府。”
到了郦府門口,郦書雁下了馬車,意外地看見郦國譽正翹首等在門口,像是盼着什麽人歸來。他看見郦書雁的車馬,臉上一陣驚喜:“書雁,你可回來了!”
每當郦國譽擺出這副模樣,必然是對她有所求的時候。郦書雁腹诽了他幾句,輕輕福身:“父親。”
郦國譽不由分說,拉着郦書雁便往屋裏走:“這個月下旬,你周姨娘就要成爲你二娘了。往後,你要多擔待一些。”
“是。”郦書雁輕輕點頭,心中卻生出了一陣不祥的預感。
郦國譽又道:“壽春縣主要嫁到咱們家來。你曾經和她有些誤會,今天剛好一并解了。”
壽春縣主?!
郦書雁怔住了。她臉一沉:“壽春縣主幾時要嫁進來,父親,爲何我不知道?”
她最惱怒的并不是自己被瞞在鼓裏,而是自己錯估了壽春縣主的心性和目的。壽春縣主向她道歉的時候,她隻道是壽春縣主怯了,卻不曾想,原來壽春縣主居然目的這麽大!
郦國譽腳步一停,皺眉道:“這件事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不要多言。”——他倒是渾然忘了,讓郦書雁出主意,免得自己迎娶新蔡公主那惡婆娘的,也是他自己。
“父親。”郦書雁面上罩了一層寒霜,“合作之事,需要雙方都有誠意。如果再這樣下去,我也就沒有必要和您合作了。”
郦國譽愣了愣,又羞又惱地一甩衣袖:“你待如何?”
“我也不如何。”郦書雁淡淡道,“我隻能竭盡全力,阻撓您和壽春縣主的婚事。您看這一條,夠不夠我用來和您交換?”
“你!”
郦國譽大怒。不過,他的怒火更多是因爲他清楚地知道,郦書雁能夠做到這一點。
郦書雁沉沉地看着他,目光猶如一口毫無波瀾的古井。
郦國譽深深呼吸了兩下,才擠出一抹笑容:“雁兒,你何必如此沖動?爲父和你好好說話,還不成麽?”
郦書雁微微一笑,笑意卻冷冷清清的。她一邊往郦國譽的正院走去,一邊颔首道:“父親,你說罷。”
郦國譽捋了捋胡須,沉聲說道:“雁兒,與壽春縣主結親,于郦家大有好處。你不要不懂事,攪擾了這場聯姻。”
“我知道。”郦書雁不置可否,淡淡地說了一句。
郦國譽稍稍放心,點頭道:“這就好。壽春縣主正在後堂,你們見一見吧。”
“不必了。”郦書雁冷聲拒絕,“我不想見她。”
“郡主……”
一聲怯生生的女聲從屏風後頭傳來。那聲音稱得上是呖呖莺聲,郦書雁卻知道,這嬌滴滴的嗓子底下,藏的是怎樣深的心思。她回過頭,神情冷漠:“縣主。”
“郡主還是不肯原諒我麽?”
壽春縣主眼圈微紅,像是做錯了事的無辜少女。可惜她容貌粗陋,因此,看上去也就不怎麽招人憐愛。
她本以爲,郦國譽會對自己多少産生一點愛惜之情。可郦國譽卻隻敷衍地看了看她,說道:“你們娘兒倆自己說着,我去書房。”
壽春縣主愣在原地。
郦書雁眼中滿是諷刺,看着郦國譽的背影,輕聲道:“這就是你要的良人?”
“郡主是個聰明人。”壽春縣主回過神,直直地看着郦書雁,“我沒有别的路可走了。我現在還是那麽一句話,能夠做母女,那是宿世修來的緣分。弘農郡主,你何必把好端端的一段關系,弄得那麽僵呢?”
郦書雁淡淡道:“我本來也沒拿你當成什麽敵人。”
聞言,壽春縣主一喜。可郦書雁又繼續說道:“直到剛才,我都不過是覺得,你這人很讨厭罷了。——雖則讨厭,卻沒有讓我非常讨厭。”
“那……”壽春縣主難掩激動。她怕的就是像新蔡公主一樣,被郦書雁對付。
郦書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要答應我三件事情。”
“我一定答應!”壽春縣主忙道。
“你不能說我們是母女,這是第一件。”郦書雁道。
她心裏的母親,隻有長孫氏一人。雖然她去得早,可在郦書雁心裏,她一直是一個慈愛、合格的母親。
壽春縣主臉色一白,咬牙道:“第二件、第三件呢?”
“第二件,你在家中,不能爲難幾個姨娘。”郦書雁輕聲道。
“連艾氏和胡氏也不行?!”壽春縣主急了。郦書雁的條件如此苛刻,她還怎麽在郦府立規矩!
“對,不行。”郦書雁點頭,又道,“這隻是暫時的。過了這段時間,我自然不會攔着你對付艾氏和胡氏。”
“那就好、那就好……”壽春縣主松了一口氣。
“第三件,你要禮敬我的親生母親。”郦書雁終于說到這最重要的一條了。她直直地看着壽春縣主,沒有錯過一點她眼中的波動,“如果你對她稍有不敬,壽春縣主,你是知道我的爲人的。”
“是……”你是什麽人?你是一個眼中無父無君、手段惡毒狠辣的女人!壽春縣主心中痛罵着郦書雁,卻不敢表現出絲毫情緒,賠着笑說道,“我照辦。”
“不要光是說。縣主,不瞞您說,我足有千百種法子,可以讓您在郦府之中無法立足。”郦書雁唇角勾出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