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居住的文溯閣離延福宮遠些,她到延福宮的時候,新蔡公主和館陶公主已經在裏頭了。
皇後正在訓斥新蔡公主。她保養得當的臉上滿是怒氣,用手指着新蔡公主:“過去你胡鬧,皇上覺得你是小孩心性,不讓我管。現在你居然學了這麽些雞鳴犬吠的勾當,哪裏有一絲一毫像個公主?”
郦書雁本以爲按館陶公主的性子,她會怒不可遏地上去與皇後争辯。不過,館陶公主并沒有這樣做。她閑閑地剔了剔指甲:“新蔡,聽聽你嫡母是怎麽說的。”
“女兒知錯了。”新蔡公主低聲道。
皇後正要繼續訓斥,看見郦書雁來,心裏的怒火稍微減輕了一些:“雁丫頭,過來。”
郦書雁依言過去,分别給三人見了禮:“皇後娘娘萬福。館陶公主、新蔡公主萬福。”
皇後颔首,拉着她的手道:“英媚年紀小,不懂事。你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新蔡公主臉上掠過一絲怒火。她比郦書雁整整大了一旬,皇後說她年紀小不懂事,分明是對她的侮辱!
館陶公主看見她的異狀,斜了新蔡公主一眼。新蔡公主全身一僵,不敢再說話,伏在地上道:“阿母,我錯了,求阿母原恕了我。”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後一語雙關,“我最怕的,就是你知錯不改。”
新蔡公主立刻道:“女兒一定改。”
“既然你知道自己錯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麽,你快些将嫁衣準備好吧。欽天監算了,這個月底就是吉日。”皇後淡淡道。
新蔡公主松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是。”
皇後又轉向郦書雁,笑道:“丫頭,過來。”
郦書雁經過新蔡公主的時候,明顯看出新蔡公主微微一震。郦書雁挑了挑眉,沒有說話,走到皇後身邊,微笑道:“娘娘。”
“你去了文溯閣,過得還好吧?”皇後意有所指地問道。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莫怕。如果有人對你不利,我第一個不放過她。”
郦書雁本來可以把葵姑對她的刁難說出來,可她靜靜想了片刻,微微一笑:“沒有,托娘娘鴻福。”
“哦……”皇後在文溯閣裏,并不是沒有耳目。她見郦書雁不給自己找麻煩,對她的印象更好了一點,輕輕笑道,“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你有什麽,全說出來就是了。”
“是。”郦書雁溫婉地笑了笑。
新蔡公主一直不敢直視郦書雁,她坐在皇後身邊之後,新蔡公主越發連皇後都不敢看了。她畏畏縮縮的姿态太過明顯,館陶長公主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地斥道:“英媚,你看看自己,成什麽樣子了?”
“侄女……侄女不敢。”新蔡公主低聲道。她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館陶長公主眉頭一皺:“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說出來就是了。這是堂堂的延福宮,”她刻意把延福宮三個字咬得重重的,“皇後娘娘蔭庇的地方,什麽鬼蜮東西,全都不敢來犯。”
館陶長公主說到“鬼”字的時候,新蔡公主一陣哆嗦。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語不成句:“不……不敢,我沒有……”
看來,這兩位姑侄又想出了什麽新法子來對付她。郦書雁含笑看着新蔡公主,對于新蔡公主的法子,她隻能說——自己拭目以待。
“新蔡!”皇後冷冷地看了新蔡公主一眼,“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成什麽樣子?”
新蔡公主眼珠亂轉,隻是不肯說。無奈皇後一直瞪着她,她嗫嚅半天,才無奈道:“兒臣前些日子沒有睡好,半夢半醒的時候,猛地看見一個黑影撲了過來。兒臣躲開了,看見那黑影吐着一截長長的舌頭……脖子上還纏着一截綢帶……”
新蔡公主的聲音越說越低,皇後啼笑皆非,一拍桌子,斥道:“荒唐。皇宮之中,自然有你父皇的龍氣護佑,你被夢魇着了,也值得專門拿出來說一說?”
皇宮裏,哪個主子手上沒有幾條人命。所以鬼神之說,自來都是被宮中嚴令禁止的。郦書雁看了新蔡公主一眼,這像是館陶公主的手筆,卻不像新蔡公主的。
“不,不是……”新蔡公主搖了搖頭,額頭上流出幾滴冷汗。她想到館陶公主教給她的話,又是興奮,又是隐約的得意。
隻要計劃成功,郦書雁這個令人反感的賤婢就會被剪除了,對嗎?
“那是什麽?還不快說!”皇後冷冷道。
“是……”新蔡公主看了郦書雁一眼,低聲道,“那吊死鬼長得,竟然和弘農郡主一模一樣。那、那不是夢……”
“怎麽?難道你肩膀上的印子,是鬼神作祟麽?”館陶長公主一驚,連忙問道。
“是。”新蔡公主像是下定了決心,擡手指着郦書雁,“兒臣在反抗時,曾經弄傷了那吊死鬼的手。醒來之後,兒臣起了疑心,就讓文溯閣的葵姑安排弘農郡主去整理書籍。”說到這裏,她又停住了。
郦書雁微笑,幹脆替她接上了未完的話:“想不到,臣女居然沒有依言整理那些書,所以,臣女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對嗎?”
“……對。”新蔡公主暗罵了一句郦書雁,咬着牙承認。
自己的台詞被郦書雁搶了,這樣一來,她造成的效果就不如預想的那樣好,反而有了些好笑的味道。新蔡公主悄悄看了看自己的姑母,卻見館陶長公主一臉凝重。
館陶長公主站起身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徹查。”
“有什麽可非同小可的?”皇後聽她們嘴碎了半天,不耐煩道,“誰知道是不是新蔡自己弄傷了自己?”
“我看過了。”館陶長公主步步緊逼,“新蔡肩上的印子,絕不可能是自己按出來的。娘娘,新蔡不是你的親生骨肉,難道你就這樣看着她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