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姨娘看着郦書雁,本來準備再旁敲側擊幾句。郦書雁卻輕輕一笑,眼光微冷:“先前不知公主情狀,公主勿怪。既然您如此說,那麽,我若再拒絕,恐怕就顯得不近人情了。”她回頭道,“紫藤,叫幾個人,把周姨娘擡過來。”
郦書雁特特在“擡”字上咬重了音。紫藤眨了眨眼,一溜煙地去了。郦書雁微笑着對新蔡公主舉起酒杯,道:“公主,飲酒罷。”
她的話裏,帶着一陣不容人拒絕的意味。新蔡公主不自覺地遵從了她的意思,渾渾噩噩地擡起手來喝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眼神之中怨怒更加深了,死死地瞪着郦書雁。
郦書雁不以爲意,淡淡地看了壽春縣主一眼。這一眼并無其他,卻讓壽春縣主渾身一冷。她勉強笑着,看向郦書雁:“郡……郡主,怎麽了?”
“沒什麽。”郦書雁塗了嫩紅蔻丹的指甲在雪白的瓷杯上,與那杯交相輝映,顯得手指分外纖長白皙,“你太像一個人了……不僅是外表像,連精神上,也要做她的跟班。”
“你這是什麽意思?”新蔡公主怒喝。
郦書雁冷冷地看了新蔡公主一眼:“公主說我是什麽意思,我就是什麽意思。”自從知道了皇後對新蔡公主的看法,她便絲毫也不怕新蔡公主發怒了。
關鍵時刻,壽春縣主又勸住了新蔡公主。她撫着新蔡公主的臂膊,柔聲道:“姑母,不必爲這種人生氣。”她看着郦書雁,充滿惡意地說道,“有些人,不過是小人得志。姑母您身份高貴,怎麽能和她們一般見識?”
“究竟是不是,咱們一看便知。”郦書雁從座位上站起身,微笑道,“公主,這裏空地小,咱們恐怕施展不開,不妨去外頭看看?不知……公主敢麽?”
僅是最簡單的激将法,果然讓新蔡公主上當了。她拂袖冷哼:“哼,去就去。”說罷,大步走到門外。
到了門外,腳下的冷氣倏然消失,人人都感覺一股熱浪迎面而來。郭姨娘身子柔弱,嬌呼一聲,往邊上就是一倒。
新蔡公主不耐煩道:“真是個不濟事的奴才,把她擡下去!”
“這裏是郦府,倒不勞公主吩咐這些小事了。”郦綽含着笑意,示意幾個站在邊上的仆婦把郭姨娘擡去其他地方休息。
新蔡公主看見郦綽那張絕豔的面龐,有心斥責,卻仍不自覺地臉色一紅。她轉過頭,恨聲道:“遲早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看起來,一切都在往她計劃好了的地方走。不過,她仍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郦書雁的眼風往壽春縣主處一瞟。壽春縣主那微方的臉面擺出一副嬌怯怯的表情,靠在新蔡公主的瓜子臉龐旁邊,顯得更加可笑了。她正在和新蔡公主說着什麽,目光時不時往她這邊一轉。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郦書雁不由皺起眉頭。
過不多時,周姨娘被人用軟轎擡了來。她面如土色,嘴唇煞白,見了新蔡公主,低聲道:“民……民婦周氏,參見新蔡公主。公主千歲。”
不好!郦書雁瞳孔一縮,看向周姨娘。周姨娘竟然敢不經她的同意,做出這種事情來?
“還算像話。”新蔡公主看見周姨娘滿臉病容,對她的惡感也散去了兩分。她維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冷聲道,“本宮有個侄女兒,想聽你這婢子教她唱曲。可你既然病病歪歪成了這樣,諒你也教不出什麽……”
新蔡公主還未說完,壽春縣主已然從她身邊走出。她探究地看着周姨娘的臉,忽然伸手,在她臉上一抹。她的手上,便沾滿了黃土。
周姨娘芙蓉一般的粉白臉龐從黃土底下露了出來。新蔡公主臉色一變,勃然大怒。她不由分說,上前一腳向周姨娘踢了過去:“賤婢!你居然敢騙我!”
這一腳踢到了實處,周姨娘被她踢得口吐鮮血,委頓在地,臉色是真的蠟黃了起來。
郦書雁亦是勃然大怒。不論周姨娘做出了何等蠢事,總歸也是郦府的姨娘,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失寵公主就能左右的。
她冷冷地看了艾姨娘、胡姨娘一眼,沒有忽略掉兩人眼中的得意之色。眼看着新蔡公主還想再次行兇,郦綽閃身上前,一把将新蔡公主按在旁邊的石凳上,冷聲道:“公主,您還想挖出她的眼睛嗎?”他說罷這句,靠近新蔡公主耳邊,低聲道,“李元祿的眼睛,至今還在您腳下看着您呢!”
其實,新蔡公主也并非是天生的兇惡。殺人、虐打奴仆之類,不過是後天的狂症發作罷了。想起腳下那顆眼球的綿柔、軟爛的觸感,新蔡公主臉色一白,有些驚慌地看向郦綽。
郦綽陰森一笑,道:“那天的青磚,父親吩咐府裏的工匠起了出來,專門鋪在公主經過的地方……怎麽,公主還喜歡麽?”
“别說了!”新蔡公主抱住了頭嘶吼,一時間眼神有些渙散。壽春縣主見狀,連忙上前護在新蔡公主身前:“郦大公子,你到底對姑母說了什麽?”
“哼。”郦綽輕蔑地看了壽春縣主一眼,轉身坐在另一邊的石凳上。
她終于找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了。郦書雁走上前來,對壽春縣主微笑道:“縣主好心思呢。”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壽春縣主眼中有些驚慌,别過頭,不敢與郦書雁對視。
她身後傳來周姨娘的哀嚎聲,似乎是踢傷了哪裏。郦書雁輕松地笑道:“公主好膽,在郦府居然傷了我要護着的人,完全不把我先前說的話放在眼裏。既然如此……”她看向壽春縣主,貝齒輕啓,“我倒也不介意将你們一起……”
她雖然未說完話,可明眼人都知道,她要說出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