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内宮的總管太監安德貴,很記得我的好處。”郦書雁微笑,“我把他告訴我的事,又告訴了新蔡。當然,她要如何理解,那是她的事。”
郦綽明白過來,笑道:“妹子好聰明。”
“這倒也沒什麽。”郦書雁快意地笑了笑,“大哥,咱們晚上見分曉吧。”
到了晚上,新蔡公主便會正式參與郦府的家宴。郦綽想到新蔡此時的心情,不由一笑:“你這樣一說,我倒是對這個女人的事有了些期待。”
晚間,郦府桌上的人又齊全了不少。不過,令郦書雁意外的是,幾個姨娘悉數在列,也全部圍坐在八仙桌邊。
郦書雁挑了挑眉,上前給郦國譽見禮:“父親。”
今天,郦國譽對這個女兒倒是難得地有了好臉色。他微笑道:“雁兒,過來坐。綽兒,你也過來。”
郦書雁和郦綽對視一眼,心下奇怪。郦書雁在這些事上熟稔些,沒費什麽功夫,就明白了郦國譽的意思。她心下偷笑,原來郦國譽也對新蔡公主十分不滿,甚至要用這種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郦書雁坐到郦國譽邊上,微笑道:“也不知公主什麽時候來。”
新蔡公主即将成爲他的新婦,居然還敢晚到家宴,簡直是擺不正自己的位置。郦國譽臉色扭曲了一下,冷冷道:“她是客人,雁兒,你不要急。”
幾個姨娘也都神色微妙。郦書雁看了周姨娘一眼,隻見她柔美精緻的臉上愁雲密布,看上去倒更有反楚楚動人的風姿了。
他們喝了幾碗茶,新蔡公主才姗姗來遲。她把儀仗搬到了郦府裏,一路上前呼後擁,好不威風。
郦國譽聽見靜鞭三響,臉色更陰沉了。他忍着氣從主位上起身,走到門前,對妝飾華麗的新蔡公主道:“公主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請上座。”
新蔡公主也不推辭,矜傲地一笑:“嗯。”便施施然坐在主位上。
郦國譽臉色一黑。他本是客氣客氣,誰知道新蔡公主居然如此厚顔無恥,居然真的占了屬于他的位置!
郦書雁看在眼裏,心中笑個不停。看來,新蔡公主和郦國譽之間,還是有不少好戲可唱的。
郦國譽知道新蔡公主是個重要的人物,忍住了滿腹的怒氣,自己坐到了客座上沉默不語。新蔡公主一落座,便觀察着身邊的女子們,最終,她的眼神停留在周姨娘身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郦國譽便起身祝酒。他道:“殿下請。”說罷,便滿滿地喝下了那杯酒。
新蔡公主終于找到了發作的機會。她冷聲道:“你不過是個臣子罷了,憑什麽命令我陪你喝?”
郦國譽怔在原地。平時,即使是齊王、秦王這樣位高權重的皇子,也要給他三分薄面。偏偏這位無權無勢,連容貌也不如周姨娘美的公主,居然敢來挑戰他的權威?
新蔡公主纖細的玉手指了指周姨娘,下巴一揚:“那個女人是誰?”
“那是下官的妾室。”郦國譽忍住即将發作的怒意,聲音也冷淡了不少,“姓周,剛剛生了臣的次子。”
“喲,原來這就是那母以子貴的周氏。”新蔡公主是知道自己嫁入郦府的原因的。她一見到周姨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看見郦國譽對她的回護,新蔡公主冷笑一聲,滿滿地倒了一大碗的酒,吩咐身邊的奴婢,“拿給她喝!不喝,就是對本宮不敬!”
桌上的氣氛一時凝固住了。新蔡公主揚着下颏,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心中卻隻有火氣。
就憑這一個長得妖妖調調的狐媚子,居然也讓她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下嫁給一個漢人大臣!簡直是奇恥大辱!
郦書雁微笑道:“公主,說話做事,可是要有憑據的。不知公主此舉,有什麽憑據?”
她的目光裏含着冷意,新蔡公主被她冰涼如水的目光一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回過神,幾乎怒得從椅子上跳起身來,大聲道:“本宮堂堂公主,難道連讓一個妓女出身的小妾陪酒也不行?弘農郡主,你也太過分了!”
聽見“妓女出身的小妾”,郦國譽的目光也陰沉了下來,狠狠地瞪着新蔡公主。如果目光能殺人,恐怕新蔡公主早已被碎屍萬段了。她不僅侮辱了他心愛的女人,還當着許多人的面,給了他難堪!這怎麽能忍?
忍不下去,也要忍!郦國譽雙手握拳,骨節咯咯作響。他畢竟還沒有與皇家抗衡的能力,新蔡公主的背後,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隻能忍!
郦書雁正要繼續說話,周姨娘卻搶在頭裏,怯怯地道:“大小姐,莫要說了。妾身不善飲酒,卻還是能喝一點的……”
“你剛剛出月子!”郦書雁不悅地看向周姨娘。周姨娘是她保護着的人,她今天若是護不住周姨娘,豈不是說明她沒有本事?
周姨娘卻柔柔地笑了笑,面帶感激,柔軟的聲音裏滿是堅持:“妾身不能總給大小姐惹麻煩。”她說完,接過公主侍婢手中的酒盞,對公主道,“多謝公主賞賜。”言畢,周姨娘雙手捧着大碗,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她在蘇州做清倌的時候,也是練過酒量的。喝得雖急,臉色卻并無變化。新蔡公主選了這一樣來挑戰她,實在是想錯了。周姨娘忍不住暗自得意,将酒碗交還公主的婢女,柔聲對郦書雁道:“無妨的。”
無妨的?
新蔡公主看見周姨娘粉白的芙蓉臉面,又羨又妒,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氣忽然上湧。她一拍桌子,猛地發作,從腰帶裏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遞給李元祿:“來啊,把那賤婦的臉給我劃爛了!”
看見那把匕首,屋裏的女眷們幾乎都瞬間站起身來,四散奔逃。郦國譽臉色鐵青,郦綽倏然閃身,擋在郦書雁面前。
誰也想不到,堂堂的一國公主,居然要當着朝廷要員的面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