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柔連忙從房門裏迎了出來。看見慕容清,春柔連忙接過了郦書雁的位置,一邊問道:“小姐,這是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郦書雁皺起眉頭,“他正躺在莊子邊上的溪水邊上……”
她隐約覺得有些奇怪,還來不及細細思索,便聽見外頭有人吵吵嚷嚷地來了。郦書雁臉色一變:“快進去!”自己大步上前,擋在門口,也顧不得身上的血污了。
“這不是大小姐麽?”王二弟看見郦書雁,鼻端先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氣。他露出一臉焦急的神情,“大小姐,您這是怎麽了?”
“不礙的。你們賬簿都對好了,就拿來吧。”郦書雁淡淡道。
王二弟還未說話,趙三德已經谄笑着往前走了兩步,語氣圓滑:“大小姐,咱們做下人的,爲主人的健康擔心,那是天經地義。大小姐不去看看大夫麽?”
郦書雁皺眉,看着趙三德那張笑臉,有種說不出的不痛快。這三人裏,倒是李老大一直安安靜靜的,也不曾說話。
“夠了,”郦書雁輕輕拍手,眼神冷淡,“我索性和你們三個說明白。今天的事,不過是一場考核罷了。”
“考核?”王二弟和趙三德均是一愣。
郦書雁想到了借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她又不鹹不淡地道:“正是考核。本來,這樣的考核應當是讓婢子來做。可你們這裏沒有婢子,說不得讓我自己受累。——還不把賬簿拿來!”
她說到最後一句時,聲色俱厲,威儀甚重。幾個田舍漢不敢和郦書雁抗衡,紛紛老實下來,乖乖将賬簿遞給郦書雁。
化解了眼前的危機,郦書雁卻未曾喜形于色。她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道:“昨天,别莊頂撞蘇姨娘的幾個刁奴都處置了?”
“都處置了。”趙三德有些畏怯地看了郦書雁一眼,卻抵不住一步登天的誘惑,低聲說道。
“很好。總也要讓他們知道,得罪郦家的下場。”郦書雁微笑,話鋒一轉,毫無預兆地問道,“你們幾個,平時都是什麽樣的人?”
算算時間,裏頭的紫藤和春柔應當已經忙完了,不至于再手忙腳亂才是。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郦書雁還是把王二弟等人留在這裏,免得被他們發現了真相。
另一邊,幾個從未和大人物說過話的村漢,則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了。他們紛紛愣在原地,誰也不肯先站出來回答。
郦書雁看着他們怔愣的神情,冷聲道:“連這個問題都想不清楚,還做什麽管事?罰你們回去重想,三天之後,再來這裏告訴我。”話音未落,便轉身進了小院,不再和那幾個漢子說話。
到了院中,郦書雁卸下冷淡的表情,進了房,先低聲問道:“怎麽樣?”
“恐怕不太好。”紫藤苦着臉道,“咱們要怎麽處置世子才好?”剛救下慕容清的時候,她還未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倒想起來了。
“怎麽處置?還能怎麽處置?”郦書雁搖頭,“治好他。”
郦書雁依稀記得,慕容清懷裏帶着傷藥。她想了想,輕聲道:“拿剪刀過來。”
紫藤從鏽把剪刀遞給郦書雁。郦書雁拿了剪刀,嗤嗤幾下,剪下了慕容清身上被血粘住的衣衫。
紫藤和春柔都是黃花閨女,看見男子的裸體,紛紛紅着臉背過身去。郦書雁也不勉強她們照看慕容清,揮了揮手:“你們出去吧,不用非要待在這裏。”
兩個丫鬟連忙退了出去。郦書雁先在慕容清懷裏摸出一包傷藥,又從自己的衣箱裏抽出一條水色的湘裙,拿起剪刀剪成長條,拼了起來,當作繃帶。她想到自己初見慕容清的場景,眉頭皺得更緊。
“堂堂世子,爲什麽總要以身涉險?”郦書雁低聲道。她清洗了慕容清的傷處,替他裹好傷,坐在他身邊。她抓起他的手,細細觀察着他的手心。
慕容清的手心上結着細繭,不過他養尊處優,手心也不算粗粝,沒什麽可疑之處。郦書雁看了一會,得不出什麽結論,便放棄了。她拿了一副算盤,又拿過那三個莊戶對出的賬冊,在慕容清手邊算了起來。
她給這三個莊戶的賬冊各不相同,其中又有相似的可疑之處,數字龐雜,難點也不少。郦書雁一直查驗到月落烏啼的時候,才把這三本賬目全部算完。她擡起頭,卻看見慕容清不知什麽時候醒了,眼神熠熠,正注視着自己。
這一次,他失血比上一次還要多上不少,臉色蒼白,隻有眼神還和過去一樣。郦書雁問道:“你可有哪裏不舒服麽?”
慕容清微笑着,向她伸出一隻手:“不要緊的。來我邊上坐吧。”
“爲什麽?”郦書雁輕輕挑了挑眉,問道。
“許久不見,我很想你。”慕容清道。
郦書雁看了他一眼,坐到了床邊,伸手握住慕容清的手。她并沒有忘記先前的疑惑,問道:“你這次又是怎麽受傷的?”
“快别提了。”提起這件事,慕容清苦笑起來,“一時大意,竟然吃了這麽大的虧。有句話專門形容這種情形,是怎麽說的……”
“運糧船翻在陰溝裏?”郦書雁想了想,中肯地回答。
“……大概是。”慕容清有些尴尬,握緊了她的手,試着轉開話題,“兩次受傷,我都剛好遇見你。我們也真是有緣。”
郦書雁一本正經地道:“與其這樣,倒不如說每次意外遇見我,世子必然見紅。——嗯,很是慘淡。”
慕容清有些惱怒,瞪了郦書雁一眼。郦書雁笑了起來,語氣輕快:“世子,你可又毀了我一條裙子。”
“什麽?”慕容清拉開身上蓋着的錦被,隻見一片湖水般溫柔的藍色裹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