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四下無人,紫藤悄悄對郦書雁擠了擠眼睛,露出些俏皮的神色:“小姐,你是怎麽做的呀?”
“做什麽?”郦書雁問道。
“咱們都知道,莊子上是些刁奴、豪奴。小姐,你用了什麽法子,居然能把他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紫藤嬌俏地偏了偏頭。
郦書雁淡淡道:“你們聽說過前朝則天大聖皇帝馴馬的故事麽?馬若不聽話,第一次就用鐵鞭打它,讓它吃痛;第二次,就用鐵錘砸它的頭。第三次如果再不聽,就直接割斷它的喉嚨。”
她的話說得隐有寒意,紫藤一聽,不由顫抖了一下。
郦書雁又道:“我也沒什麽其他的法子,隻是直接用武後的第三招罷了。”她微微一笑,對紫藤道,“你去叫這裏的莊頭們來,我有事要和他們說。”
紫藤含着驚懼看了郦書雁一眼,縮着肩膀轉身離開。郦書雁笑了笑,對春柔道:“你怕不怕我?”
“奴婢不怕。”春柔柔聲說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有苦衷的。”
郦書雁不需要别人的理解,聽見春柔的回答,心裏還是舒服了一些。她點頭道:“春柔,一會兒你幫我看看這些人裏有沒有适合做管事的。”
這是要重用她了。春柔卻并未喜形于色,咬了咬嘴唇,低聲問道:“奴婢感念小姐的恩德,隻是……紫藤妹子會不會覺得不公平?”
“沒什麽不公平的。你适合,她不适合,僅此而已。”郦書雁不由失笑,“何況,這又不是什麽高貴的活計,有什麽值得抱怨的?”
春柔聽見她末尾的一句話,眉頭始解。她半開玩笑道:“那,奴婢可要謝小姐擡舉了。”
“算不上。”郦書雁卻淡淡說道。
春柔看出她心裏不痛快,不再多說什麽,靜靜地站在邊上。過了一陣,紫藤果然帶了幾個穿着绫羅、曬得黝黑的漢子過來。
郦書雁雖長得不算很美,卻是莊戶人家裏難得一見的美人。那幾個漢子沒規沒矩地盯着郦書雁,有的甚至看得目瞪口呆,紫藤見狀,怒道:“小姐也是你們看得的人?還不跪下!”
“啊……是、是。”站在正中的漢子手忙腳亂地跪了下來。
郦書雁也不生氣,飲了一口青瓷盞子裏的桂花烏梅湯,問道:“你們都叫什麽?”
“小的王二弟。”“小的趙三德。”“小的李老大。”幾人錯錯落落地回答了郦書雁的話。
郦書雁輕輕颔首,叫春柔把準備好的幾本賬冊分發下去,懶洋洋道:“明日午時之前,把這些個賬對好了、送到我這裏。誰對得好、對得快,就是這别莊的管事。”
幾個莊戶知道孫管事惹了事,被發賣到礦場上頭,因此,他們的歡喜也并不強烈。其中一個戰戰兢兢地擡頭問道:“做……做錯了,不會有懲罰吧?”
“不會。”郦書雁笑着回答了他的話,“我不是姨娘們那樣的人,放心便是。”
孫管事和艾姨娘在後院之中的勢力已經被連根拔起,接下來,就該輪到她培植自己的人了。郦書雁在言語之間給艾姨娘下了個絆子,暗暗想道。
左右無事,郦書雁晚間便睡得遲了些。次日巳時,她才醒過來。郦書雁換好衣衫,吩咐春柔在院裏等着,紫藤随她一起去外頭散心。
看不見郦府的糟心事,郦書雁的心情好了不少。走到一處溪水邊上,她笑着說道:“到了晚上,想必就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好景色了。”
“這裏呀……畢竟是京郊,安全嗎?”紫藤眨了眨滾圓的眼睛,問道。
“也是郦府的别莊,哪裏就至于那麽危險?”郦書雁失笑。她回過頭,不經意瞥見了溪水中的一縷殷紅,輕聲喝道,“等等!”
“小姐,怎麽了?”紫藤被郦書雁吓了一跳,緊張地望着她。
郦書雁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輕輕放了放,蹑手蹑腳地走上前去。
她想到這股殷紅的溪水,心裏一陣緊張。這紅色看着不像什麽浣衣時洗落的染料,染料哪有這般新鮮的色彩?這分明就是……血。隻是,不知到底是人的,還是牲畜的。
走了幾步,郦書雁皺起兩彎柳眉:“旁邊似乎沒有人……”這說不通。再往那邊的溪水,分明是清澈的。她往四周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身邊的草叢中時,她的瞳孔驟然縮小。
那是一個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的人。他俯伏在地,不知是死是活,身上的雪白袍子上,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天啊!”紫藤看見那人,捂着嘴尖叫出聲,一張俏臉也失去了血色,“小姐,我們去報官吧!”
“住嘴!”郦書雁冷聲斥道。這時候報了官,隻能讓艾姨娘平白尋到一個打擊她的機會,并不會對任何人有益。她狠了狠心,跪在地上,用力把那人翻了過來,想摸一摸他頸子上的血脈是否還在搏動。
翻過那人之後,郦書雁更加震驚了。她瞪着那人熟悉的面容,久久無語。紫藤緊緊掩住了嘴,眼中也滿是驚愕。
“世……世子……”過了半晌,紫藤才緩過神來,顫聲道,“小姐,咱們怎麽辦?”
“你扶着他另一邊。”郦書雁咬牙,歪歪斜斜地把慕容清的身體背在一側的肩上。紫藤趕緊上前,扶住了另一邊。郦書雁又道,“送回我房裏去。”
“可是……”紫藤的臉通紅,也不知是急得還是累得,“午時的時候,那些個莊戶就要來了!”
郦書雁自然知道這一點。她方才一世情急,怕慕容清傷重不治,才出了這麽一個拙劣的主意。現在,她身上的碧羅衣裙已經被慕容清的鮮血染紅了。這時再後悔,也早就晚了。
想到即将到來的莊戶,郦書雁抹了一把汗水,隻覺得眼中熱辣辣地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