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國譽高高坐在座上,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郦綽盯着門口,實在想不出什麽解救的法子,心道:“算了,大不了帶她走就是。”
過了無比煎熬的一盞茶功夫,王媽媽、李媽媽木着臉,走在郦書雁身後進了門。王媽媽對郦國譽福身,恭敬道:“老爺,大小姐還是個幹幹淨淨的處子。”
郦碧萱和艾姨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李媽媽的眼珠骨碌碌地轉着。她看見郦書雁冷漠的表情,心裏直打顫,連忙堆出滿臉笑意:“是、是。大小姐是貞潔的。”
“父親,我早就說過了。”郦書雁淡淡地看着郦國譽,毫不留情地揭破了他的面具,“你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郦綽松了一口氣,面上顯出笑意。——好在她沒事。
郦國譽大怒,恨恨地看着王婆子和李婆子,心裏埋怨她們,沒有把郦書雁說成不貞的女子。這樣一來,他可怎麽下得來台?
郦書雁也不生氣,隻是面罩嚴霜地看着郦國譽,再也懶得裝作父慈女孝。她冷冰冰地說道:“父親若是沒有什麽事,我可還有事。”
“你又有什麽事?”郦國譽怒氣勃發地問道。
“我疑心妹妹不貞,請父親查驗。”郦書雁冰涼的眼神落在了郦碧萱身上。
郦碧萱知道自己的清白早就沒了,大驚失色地抓住艾姨娘:“娘,我不去!我不去!”
“君子不欺暗室,事無不可對人言。”郦書雁用郦國譽的話回敬了郦碧萱一句,“如果妹妹不去,想來是心虛。”
“你妹妹還是個未嫁的女子,這樣對她,你也狠得下心!”艾姨娘不顧臉面,擋在郦碧萱身前,對郦國譽求懇道,“老爺,您幫萱兒說說話啊!”
郦碧萱說她不貞的時候,她可沒看出一星半點的不忍來。郦書雁冷笑,難不成她還要再做一回好心的東郭先生不成?
郦國譽正要說話,郭姨娘卻站了出來:“老爺,先前鬧成那樣,實在難看。您若也查一查二小姐,對外人也好說我們郦府治家嚴謹,不是欺壓大小姐。”
她的遣詞造句用得極妙,郦國譽一想到這事可能傳出去,表情幾乎扭曲。他一揮袍袖,吼道:“查!給我查!”
他現在後悔極了聽郦碧萱的話。他那大女兒身上的福運強得邪門,不管什麽樣的困局,都能輕松扭轉。早知道,他何必去找她的麻煩!
郦書雁站在廳中,不動聲色道:“咱們家裏的奴婢來查,恐怕不太放心。——畢竟在妹妹眼裏,他們和我可能是站在一邊的。”
“對!”郦碧萱已經顧不得什麽了,她在王、李兩個婆子的手下不斷掙紮,嘶聲大叫,“不要查了!不要!他們都是一夥的,爹爹!”
很好。郦書雁杏眼一彎,笑了起來:“所以,咱們就從外頭找一個産婆來查驗罷。”
“大小姐,你好狠的心腸!”艾姨娘憤恨的眼神瞪着郦書雁,仿佛當場就要撲上去,把她碎屍萬段。
郦國譽也怒道:“你還打算給你妹妹留臉麽?還打算給我們郦府留臉麽?”
郦書雁淡淡道:“這有什麽。隻要擋住她的臉,誰知道她是什麽人?”她的眼神在郦碧萱臉上似笑非笑地一轉,“就說她是大哥的姬妾罷。我進宮的時候,聽說到了大哥這個年紀,房中沒一個知心人的,實在罕見。”
她暗暗點出自己和宮裏的關系,目的正是讓郦國譽忌憚。
“學業未成,不敢想這些事。”郦綽眼含警告,看了郦書雁一眼,示意她不要把戰火延燒到他身上來。
郦書雁也不搭理他,微笑道:“父親,你以爲如何?”她口頭問郦國譽,臉上淩厲的神色,卻明明白白地寫着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郦國譽無奈道:“罷了罷了……按你的話做。”他想到郦書雁是皇後面前的紅人,不由歎了一口氣。
郦綽怕他後悔,立刻将身邊的小厮鋤紅叫了進來:“快去西頭的巷子裏,請姚大娘來。”姚大娘是京中出名的産婆。
鋤紅答應了一聲,麻利地去了。另一邊,李媽媽和王媽媽應了一聲,又虎着臉,把郦碧萱往廂房裏拖。
郦碧萱的嗓子都哭得啞了,隻是喃喃地念着不要、不要。郦書雁看着郦碧萱亂蹬的雙腳,不動聲色地冷笑一聲。
——她雖然覺得用貞潔說話肮髒得很,可郦碧萱已經欺到了她頭上,她也顧不得手段好不好看了。
艾姨娘如喪考妣,倒退一步,癱坐在椅子上。郦書雁看了一眼艾姨娘,微笑道:“總得一步一步來麽。您也别急。”
報應總是要一個個來的。郦碧萱已經倒了黴,艾姨娘也不用急。等郦碧萱得了報應,她的也就要到了。
郦書雁坐回了椅上,不經意間,将手放在桌上。郦綽看她一眼,寬大的袖子覆住她的手,用力握緊。
“還好你沒事。”他輕聲道。
“就憑這點伎倆,豈能真傷着我。”郦書雁微笑。
一炷香功夫後,王媽媽獨自進了花廳。她大聲道:“二小姐貞潔已失!”
“……你……”郦國譽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他目瞪口呆,“你……你說的是真的?!”
“是。姚大娘稍後便來。”王媽媽低頭道。
完了!艾姨娘怒極攻心,用帕子掩住嘴,喉間一陣腥甜。她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下子全完了!
姚大娘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她走了進來,操着一口長安土音,給郦國譽見了禮,含着些嗔怪說道:“啊喲,這麽小的女娃兒,便不能生育了,真是作孽哦。”
“不……不能生育?!這怎麽可能!”郦國譽目瞪口呆。如果郦碧萱不能生育,她還有什麽聯姻的價值?
姚大娘道:“是啊。不知哪個是大公子,對女兒家怎麽好使那麽大的力氣去打?輕輕教訓,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