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書雁靠在馬車壁上假寐,眉心微蹙。秦王的話隻是震懾一下新蔡公主而已,她可不會覺得,一位公主會和她這個皇帝一時興起才封的“弘農郡主”一樣輕重。
不過片刻,郦書雁便回到了府中。她見府門前停着幾輛馬車,皺眉道:“這是什麽人的車駕?”
守門的小厮仍是先前的那個。他吃過了郦書雁的苦頭,再也不敢虛言推诿,苦着臉道:“回大小姐的話,這是齊王的車馬。齊王千歲……”他沖着府中一拱手,“正在裏頭,和咱們老爺說話。”
不出意外,齊王應是爲了郦碧萱的婚事而來。郦書雁眼神微閃,道:“在正院裏?”
“是。”那小厮弓着身子,絲毫不敢輕慢,“齊王千歲随從不多,大小姐,小的還要在門口當值……”他期待地看了郦書雁一眼,暗暗盼望她大發慈悲,讓自己免于随侍。
郦書雁看出了他的心思,輕輕擺手:“去吧。”
小厮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跑向門口。郦書雁忽然想起一件事,輕笑道:“慢着。”
“大……大小姐……”那小厮僵硬着回過頭,“還有……什麽吩咐?”
“你去找一張面紗給我。還有,今天我說的話,你不要告訴任何人。”郦書雁輕輕撫着面龐,眼中漸漸泛起一抹狠厲之色。
那小厮怕郦書雁更勝于畏懼虎狼,也不敢猜測他的命令爲何與上次的大相徑庭,很快便找來了她要的東西。郦書雁戴上面紗,再不理他,徑自往正院去了。
走到正院之中,郦書雁見郦國譽正掩着門,滿意地一笑。她走上前,輕輕敲門:“父親。”
郦國譽與齊王正在說話,聽見郦書雁敲門,登時不滿地看向大門方向,斥道:“沒規沒矩!”
齊王倒是好性子,絲毫不以爲忤地笑道:“寒山兄,不必如此。令愛也是不知我在這裏。不知者無罪。”說罷,便讓随身的小厮去爲郦書雁開門。
那狐狸一般精明狡黠的丫頭,會不知道齊王在屋裏?郦國譽懷疑地看了齊王一眼,轉頭看向郦書雁,沉聲道:“還不給齊王見禮?”
郦書雁依言行禮,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參見齊王千歲……見過父親。”
“好好好,起來吧。”齊王笑了起來,點頭道,“寒山兄,你這兩位女兒真是一位比一位持重、妥當啊。小弟府中,便是一群皮猴兒了。——你當真好福氣。”
齊王對郦國譽的熱情十分奇怪,拉攏之意溢于言表。郦書雁看在眼裏,隻是順着齊王的話站起了身,一動不動。
郦國譽笑着打了個哈哈,問道:“你今天來,有什麽事情?”
“是……隻是此事有些機密,不知好不好在殿下面前說。”郦書雁輕聲道。
“有什麽不好說的!”郦國譽立刻道。他知道宮中謝恩不會有什麽古怪,又生怕齊王對他生出什麽不盡不實的印象,連忙催促郦書雁,“快說就是。”
是麽?父親,你可不要後悔。
郦書雁揚起一抹微笑,緩聲道:“是。這一次,女兒進宮,觐見了皇後娘娘與新蔡公主。新蔡公主似乎很不喜歡女兒,她見到女兒,先說了幾句話,後來到了禦苑之中,公主大爲生氣,又打了女兒。”
原來郦書雁說的竟然是這種事情!郦國譽又驚又氣,暗恨齊王面前失了面子,一拍桌案:“一定是你不敬公主,逆女,你在想什麽?”
——郦國譽能讓齊王拉下臉來相交,說明他在辦差上确實有一套。可惜,他在後院之中,永遠是癡傻的那一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被艾姨娘那樣的人欺騙了。
郦書雁微笑道:“女兒并未不敬。父親,昨天的事情,您也說是我不好,可事實也并非是我先與他人發生龃龉呀。”
“昨天?”齊王疑惑地看着郦書雁,心裏“咯噔”一聲。慕容浚昨天正參加了那場宴會,齊王想起慕容浚和他的心上人,便是一陣頭痛。
——他這寶貝兒子,該不是得罪了這未來的秦王世子妃吧?
郦書雁等的就是齊王的問話。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齊王,輕聲道:“回千歲的話,這原也沒什麽……隻是,”她躊躇片刻,似乎想起什麽,才不情願地說道,“……我和妹妹之間,有些誤會罷了。”
“什麽誤會?”齊王卻刨根究底起來。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郦碧萱的根底刨個清楚,才能讓她進齊王府的門。
郦書雁不顧郦國譽的臉色,沉吟一下,仍然答道:“妹妹誤會我打了她。我爲了自證清白,便在手臂上劃了一下。就是這麽一回事,并無什麽其他。”
完了!
郦國譽眼中的怒火似乎要燒穿郦書雁的身體。這一下,郦碧萱的婚事徹底完了!
齊王卻仿若沒有反應,對郦書雁和藹地笑了笑,便扯開了話題:“寒山兄,去年你在任上,可是做了不少實事啊。”
郦國譽稍稍放下心來,連連給郦書雁打着手勢,讓她離開。郦書雁看得明白,便含着笑屈了膝,轉身離去。
——不過,父親,你難道還以爲,這樁婚事能成麽?郦書雁冷笑一聲。看齊王的反應,郦碧萱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做齊王世子的側妃;差一些的,則是與慕容浚徹底無緣。
每一次,郦書雁說起“庶”這個字時,郦碧萱的臉色都可怕得像是要吃人。她不是很想做嫡麽?這一次,她就讓郦碧萱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