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婢!”新蔡公主暴跳如雷,猛地掙脫出郦書雁的手掌,一巴掌抽在郦書雁臉上。
她這一掌用力極大,郦書雁被她打得偏過頭去。她白玉一般的面頰上,也被新蔡公主的長指甲帶出了三條血痕。
很好。郦書雁看着新蔡公主瞳孔之中自己的倒影,冷下了臉。放在前世,新蔡公主多半會唬住她。可是,今生的她還有什麽可畏懼的?
孟女官心底一聲驚叫,擋在郦書雁和新蔡公主中間:“公主,還望您自矜身份!”
“公主好大的本事。”郦書雁輕輕把孟女官推到一邊,微笑着說道。說話之間,她的唇角就是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新蔡公主得意洋洋道:“本宮便是要你學會規矩,别那麽沒規沒矩地指望着攀上皇族、一步登天。”她推開孟女官,在郦書雁耳邊小聲說道,“就憑你,也配做十四郎的妻子?也不照照鏡子!”
聽見這飽含着怨氣的最後一句,郦書雁恍然大悟。餘光之間,她看見幾個往這邊走來的身影,不怒反笑,也在新蔡公主耳邊說道:“公主,這是在皇宮裏,我容讓你。到了我家……你怕是不知道吧?”她耀武揚威地一笑,“在我家裏,我說往東,就沒有人敢往西走。公主想試試看往西走的滋味麽?”
“勾引男人的賤蹄子!”
新蔡公主被激怒了。她舉起手掌,重重地揮向郦書雁。郦書雁等的就是這一刻,她不待新蔡公主的手打到自己臉上,呻吟一聲,往邊上倒去。
新蔡公主還要撒潑,冷不防身後有人問:“這是怎麽了?”
聽見這聲音,新蔡公主臉色大變。她僵硬地回過頭:“五……五皇兄……”
來人形貌清癯,身材高大,年約四十許,舉止間隐隐透出大家風度,正是慕容清的父親——秦王慕容思平。他皺着眉頭,緩步走來,毫不掩飾自己對新蔡公主的厭煩:“英媚,你又在折騰個什麽勁?……綏娘?!”
秦王的瞳孔在接觸到郦書雁的面容時,驟然一縮,旋即恢複正常。他半蹲下來,伸手将郦書雁扶起,和顔悅色道:“你就是長孫夫人留下的那個女孩兒,是麽?是叫書雁,對不對?”
秦王曾經親自前往郦家下聘,知道這些,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郦書雁捂住臉頰,低頭說道:“是,臣女正是郦氏。”
“何須多禮,你也是弘農郡主了。”秦王狀若無意,目光徐徐掃過新蔡公主,“咱們越國,向來不分什麽公主、郡主,就連你身邊這位新蔡公主,也和你一樣,是新蔡郡公主罷了。”
“皇兄!”
新蔡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眼睛,指着郦書雁,“明明是這個賤婦沖撞了我,皇兄不爲我出氣也就罷了,爲何還要這樣折辱我?”
她不說這話還罷了,一說這話,更加沖撞了秦王的忌諱。他冷下了臉:“你還知道自己是公主嗎?我一來,便看見你在欺侮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更别提這女孩還和你食邑别無二緻。英媚,你這是要做嫡母的樣子嗎?”
秦王的話說得又重又無情,新蔡公主聽得紅了眼眶。她嘟着嘴,顯出了女兒嬌态:“五哥,你不幫我?”
秦王看了新蔡公主一眼,白淨的面皮上略顯怒意:“本王爲什麽要幫你?新蔡,你要知道本分!”
看來,秦王對新蔡公主的看法,并沒有新蔡公主想的那樣好。
他隻稱呼新蔡公主的湯沐邑,便是怒到了極點。新蔡公主也知道這一點,可面子上仍下不來。她憤怒地一跺腳,往回跑去。
“舍妹不懂事。”秦王轉過身,對郦書雁道,“郦大小姐,不要想得太多。”
他以爲郦書雁正在爲新蔡公主的态度而難過,殊不知,郦書雁在想的根本不是這些。她擡起頭,深深看着秦王:“殿下。”
“怎麽?”秦王問道。
郦書雁猶豫了一陣,才慢慢說道:“殿下,我母親死得早,我一直不記得她的模樣……秦王殿下,您認得我的母親嗎?”
而今想來,長孫綏的死亡似乎是她不幸的開端。郦書雁不由歎息,如果長孫綏還活着,她的前世,也不會活得如此痛苦。
秦王歎息一聲,點頭道:“你的母親,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子。當年的京中子弟,無一個不識得她的。”
郦書雁輕輕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殿下。”
秦王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她彈得一手好琴,《潇湘雲水》彈得尤其妙。你……很像她。”
“多謝千歲告知。”郦書雁颔首,低聲說道。以秦王的說法,長孫氏當初應當是個頗有韻味、很得世家公子們喜歡的女郎。先前郦國譽從不讓她學琴,怕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吧。
秦王颔首道:“不妨事。——我叫人送你出宮吧。”
“是。”郦書雁恭順地回答。她雖然想親眼看見新蔡公主的下場,卻也沒有了繼續留在宮中的理由。不過,現在她卻可以确定一樣事:恐怕今天以後,新蔡公主更加要視她爲死仇了。
死仇麽?郦書雁跟在秦王身後,仰頭看着天空,唇邊浮起一個淺淺的梨渦。她雖然不喜歡結無謂的仇怨,卻也不怕别人來找她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