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齊王世子對我一見鍾情,你不知道麽?”她天真的目光中夾雜着冷漠的惡毒,将嘴唇湊到郦書雁耳邊,“你可要小心了……現在,我們平起平坐。”
“碧萱,你恐怕不知道。”郦書雁聲音溫和,目光平靜地看着郦碧萱,“我們的身份,不僅差在這裏。我是嫡,你是庶,僅此一點,就……”天差地别。
郦碧萱領會了她話裏的未盡之意,憤怒地瞪了郦書雁一眼,語氣甜蜜:“好姐姐,咱們還是日後再見真章吧。你這樣,可真沒意思。”
“這話,我也正想對妹妹說。”郦書雁輕輕颔首,示意紫藤送客。
“姐姐,你何必這麽急!”郦碧萱微怒,從袖子裏摸出一張請柬,甩在紫藤臉上,“我來把這東西給你。父親說了,明天,你務必要去!”
請柬邊緣鋒利,紫藤冷不防被她甩到臉上,割出了一道淺淺的血印。她吃痛地吸了一口氣,把掉落在地的請柬撿了起來,遞給了郦書雁。
“小姐……”春柔蹙眉,看着郦書雁手上的請柬。
郦書雁冷笑一聲,看向紫藤:“紫藤,你去給自己上藥。”她拆開那封請柬讀了起來,心中猜疑着郦碧萱和郦國譽這些舉動的目的。
這是一封寫着“西園雅集”的請柬,以雪青的薛濤箋爲底,用混了金粉的墨汁寫字。西園雅集是前朝一位驸馬舉行的雅集,專門邀約有識之士。郦書雁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翻到了最後,看見了落款上的四個大字:達奚裕之。
裕者,餘也。至于達奚家,則是與獨孤家齊名的武将世家。看到這個名字,郦書雁臉色變了數變,最終定格在啼笑皆非上。她收起請柬,道:“春柔,你去把大哥請來。”
她坐在原地,好不容易等到郦綽來了,郦書雁立刻把信推向郦綽那邊:“這是什麽?”
“我怎會知道?”郦綽看見她的動作,不由失笑,“我又沒在你這裏安排人。”
他素白修長的手拈起桌上的請柬,讀到最後,才了然地擡起頭:“你覺得……這是我發出去的?”
“是。”郦書雁毫不避諱,直直地回答。
郦綽失笑:“我千辛萬苦替你管家,你回來之後不謝我也就罷了,還要反咬我一口。我當真是吃力不讨好。”
“誰反咬你一口了?”郦書雁瞪了他一眼,“這位姓達奚氏的公子,我先前從未聽說過。”
郦綽笑了笑,避重就輕道:“這鮮卑人的姓氏,确實是古怪得很。什麽丘穆陵、莫那婁,我在遊學之前,都是聞所未聞。”
他出現這個反應,正能說明那人确實和他關系匪淺。郦書雁不爲所動:“大哥,我以爲,協作的基礎是開誠布公。若是你不想把這些事和我說,我不會逼迫你說。”
“不過,就不會和我繼續合作了。”郦綽笑了笑,替她說道。
“正是。”郦書雁颔首,輕聲道,“大哥,我不想和有太多秘密的人共事。”
郦綽收起了笑意,冷眼看着郦書雁:“妹妹,這話應該是我來和你說才對。”他鳳目微眯,欺身靠近郦書雁,悄聲說道,“那個徐繹之,到底是怎麽回事?”
“仇人。”郦書雁言簡意赅道,“我說過了。”
郦綽的聲音如同盛開的罂粟,危險而令人沉醉:“妹子,你是個寬宏大量的人。連那個胡氏,你都能輕輕放過,我真好奇,你爲什麽不肯放過他徐繹之?”
郦書雁一怔。
“其實,我一早就想告訴你的。”郦綽直起身,笑吟吟地看着郦書雁,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我捏造出了一個新的身份,這個身份,我已經打點好了。從今日起,在外邊,我就是阜康記的大老闆——達奚裕之。”
“原來如此。”郦書雁也不想問那阜康記是什麽行當,點頭應了一聲。
郦綽伸手道:“走吧,妹子。明天你是頭一次在這些京城闊少面前出現……”他玩味地一笑,“可要博個好彩頭。”
“祖母剛剛死了半個月不到。”郦書雁蹙眉,提醒郦綽,“我根本不應該去參加那種宴會。”
她的手指放在大袖之中,觸到了那張溫潤的請柬,心裏不由一陣猶豫。她心裏清楚,郦國譽是爲了給郦碧萱出氣,才讓她拿了這張請柬的。他的目的無非就是犧牲她的面子、成全郦碧萱的面子,讓郦碧萱揚眉吐氣一番而已。
她本想好生挫挫郦碧萱的銳氣,不過,想到蘇太君的孝期,她又猶豫起來。就算在西明寺中,她也爲蘇太君念了幾遍經,祈求她往生淨土。讓她穿紅着綠地去博其他人的誇獎,這種事,她确實覺得惡心。
郦綽含笑,話裏卻帶着不容拒絕的霸道:“我說可以,那就是可以。雁兒,你随我來就是。”他不由分說地牽起郦書雁的手,往自己的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