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姨娘見她害怕,回過頭安慰道:“妹妹,你不要急,慢慢說。”
“是。”胡姨娘壯了壯膽子,繼續說道,“妾身家鄉那邊,素來有個傳說,說有的孩子生下來,便是爲了還債的。他們這一生爲了前世的罪孽不飲不食,等到還完了債,就活活餓死……”
“賤婢,你說些什麽!”郦國譽一聽便暴跳如雷。他沖上前去,一記耳光抽在胡姨娘臉上。胡姨娘應聲往邊上倒去,咳嗽半天,口中吐出半枚斷裂的牙齒。
郦書雁冷眼看了一會,覺得此處有些莫名的不對勁。她看了胡姨娘一眼:“胡姨娘,你可要想好了,真有這麽一說麽?咱們不妨找幾個盛樂來的奴婢對質。”
胡姨娘叩頭道:“奴婢不敢妄言!”她一着急,就恢複了奴婢的自稱,“奴婢的弟弟,也是因此而死的……奴婢怎麽敢渾說?”
郦書雁不爲所動,淡淡道:“哦。”她轉向那乳母,眼中冷光大盛,“把孩子給我。”
那乳母奶水豐足甘甜,也奶過兩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公子。可她在那些人家裏,從未遇見過郦書雁這樣氣勢駭人的千金小姐。她渾身發抖,低着頭,把孩子遞給了郦書雁。
郦書雁接過孩子,又道:“跟我來。”說罷,她帶頭往邊上的房間走去。
乳母不敢不從,恨不得把頭埋進自己的胸脯裏,跟在郦書雁身後,走進了一邊的廂房。到了廂房之中,郦書雁也不廢話,把孩子交給邊上的婢女,自己直接扒掉了乳母的上衣。
乳母又是慌張,又是羞澀,捂住胸口不敢說話。
“你不用擺出那副模樣。”郦書雁冷冷道,“我隻問你兩個問題。你是誰找來的?”
“奴婢……奴婢是府上的姨娘找來的。”乳母低聲道。
不必說,這個姨娘一定是艾姨娘了。郦書雁勾起唇角,又問:“你在這件事上做了什麽手腳?”
乳母驚慌地擡起頭,連連搖頭:“奴婢不敢!就是借奴婢一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樣做!”她一邊說,眼珠一邊不住轉動,明擺着是在說謊。
郦書雁看在眼裏,微笑道:“你不肯說,那也随你。”她又從婢女手上接過孩子,喝令道,“你去嘗嘗她的奶水。”
那孩子的表情,她不止一次地在斷奶的孩子臉上看到過。爲了斷奶,無論是大戶人家,還是鄉間****,都會用些豬苦膽、山茱萸之類的東西塗在奶娘的乳/房上。
這計劃雖然簡陋,但就算别人看穿了,也難于啓齒。艾姨娘倒是好計算。郦書雁不由冷笑。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邊上的使女苦着臉嘗了一口,道:“小姐,隻是稍稍腥膻些,沒什麽其他的。”
“怎麽可能?”郦書雁低聲道。她看了看滿臉慶幸的乳母,冷聲道,“把二公子交給周姨娘,讓她換我選好的乳母來喂奶。”
婢女又往随身的汗巾上唾了兩口,才接過郦績。郦書雁看着她的表情,冷冷道:“你對我的安排有什麽不滿,盡管說出來就是。如果你不說……”她停了停,又道,“卻又不滿,我就隻好當你心存不軌了。”
那婢女吓得一抖,幾乎把郦績摔在地上。郦書雁皺眉,不由分說地從她懷裏接過郦績:“祖母房裏,幾時出了你這樣的奴婢?”
不對。
郦書雁靈光一閃,抱着郦績,含笑看向那婢女,冷聲道:“你主子還真是好算計。”
蘇太君從來都是最注意房裏婢女儀表姿态的人。她絕不會放任侍女成這副德性。對于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婢女也是艾姨娘身邊的人。
使女裝傻道:“大小姐說些什麽?奴婢不懂。”
她的演技并不高明,郦書雁一眼看穿,冷笑一聲:“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平安無事?”說罷,她推開了房門,往衆人聚集的正廳大步走去。
“雁兒,如何了?”郦國譽見她出來,急急問道。
郦書雁道:“父親,績兒還是不肯吃。”她唇角微揚,輕聲笑道,“恐怕這是因爲,這奶娘身上不幹淨罷?”
“什麽?”郦國譽聞言一驚。
艾姨娘見勢不妙,從胡姨娘背後走出,哀聲說道:“大小姐這是懷疑妾身辦事不盡心不成?乳母進府,沐浴是常例,大小姐,難道妾身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對,我正是在懷疑你。”郦書雁卻不領情,斬釘截鐵道,“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眼看着艾姨娘正要潰不成軍,郦國譽卻道:“不要鬧了。”
郦書雁蹙眉。“父親?”
“現在正是你祖母的孝期,傳出去讓人笑話。”郦國譽掐了掐自己眉心處的肉,歎道,“就當這奶娘和績兒沒緣,咱們再換一個就是。”
郦書雁沉思片刻,點頭道:“也是。”她轉頭看向那奶娘,輕輕一笑,“罷了,今日先便宜了你。”
乳母避開了她的目光,眼神遊移不定。
艾姨娘的心沉到了底。她确實想降低郦國譽對郦績的好感,可本來也沒有想過畢其功于一役。不能讓郦國譽對郦績失望,她倒是還沒什麽。但是,眼前的結果卻比她想過的都要差。
——郦國譽顯然已經不相信她了。她在内院,能依靠的本就隻有郦國譽的寵信。不行,她不能失去郦國譽的信任!艾姨娘咬牙道:“老爺,妾身願意一試!”——反正,那藥本身也不在乳娘身上,她又怕什麽?
“你……”郦國譽瞪着艾姨娘。艾氏本來是個讓人省心的,最近怎麽如此浮躁?
郦書雁趁機說道:“父親,祖母生前明察秋毫,死後,必然也不願意讓人說府裏有不清不楚的事。”她盈盈福身,“父親,女兒求您讓乳娘重新沐浴。”
“罷了罷了。”郦書雁說到蘇太君生前,郦國譽頓時束手無策。他歎道,“都由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