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急,帶着幾個侍衛快馬加鞭地趕回了皇宮。皇後無奈之下,也不得不盡早出發。留下一衆近臣、皇子皇孫,還有他們的眷屬各自啓程。
那取走郦碧萱貞潔的馬車夫已經死了。事出意外,艾姨娘全沒想到會來不及從家裏找車夫來,便臨時雇傭了一個車夫。郦國譽滿心隻顧着猜度皇帝的想法,也沒有注意。
傍晚時分,郦國譽一行在上一次路過的地方歇腳。這一回,郦書雁沒有再和張雲珠住在一起,而是睡在了自己的馬車上。半夜時分,她隐約覺得有人在窺伺自己。
一開始,她還以爲隻是錯覺。可那種被偷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郦書雁從夢中醒來,卻看見一雙吓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誰!”郦書雁冷聲道。
“你不要叫,姐姐。”郦碧萱妩媚的小臉上滿是癫狂的表情,雙眼血紅,“你怕什麽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來見你的。”
郦書雁從馬車上坐直了身體,淡淡道:“郦碧萱,你似乎會錯了意。我什麽時候怕過你麽?”
郦碧萱臉色發青,眼神妖異:“姐姐,我要你死。”她停了停,眼神興奮起來,“我要你受盡折磨地死去。我今天不會殺你,呵呵,過上一些日子,就未必了……”
郦書雁看着她瘋狂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憐憫:“郦碧萱,我沒這個耐性看着你發瘋。我的侍女呢?”
郦碧萱恍若未聞,詭異地笑着,慢慢爬下了郦書雁的馬車。郦書雁心下起疑,叫道:“春柔、紫藤?”
無人應答。郦書雁想下車看看,腳邊卻踢到了一個軟中有硬的東西。
似乎是人?她蹲下身子摸索一下,果然摸到了一個嬌小的身子,大概是紫藤。郦書雁摸了摸她的心口,知道她還活得好好的,松了一口氣。她搖了搖紫藤的肩膀:“紫藤,紫藤?”
“小姐?”紫藤從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怎麽了呀?”
“你怎麽睡得這麽熟……”郦書雁皺眉,“春柔呢?”
紫藤聽出了郦書雁的不悅,清醒過來,小心翼翼地道:“春柔姐正在後頭的馬車上整理東西,小姐,要不要叫她過來?”
“知道了,”郦書雁點頭,“用不着叫她。你上夜的時候機警一點,千萬要小心。”
“奴婢知錯。”紫藤怯怯地看了郦書雁一眼。
經過這件事,郦書雁再也睡不着了。第二天傍晚,一行人到了長安城内。郦書雁有些困倦,讓紫藤去準備熱水,她沐浴過後就直接睡覺。
車馬走到郦府邊上,郦書雁掀起窗簾,往外看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
隻見守門的小厮四處張望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見到馬車,小厮精神一振,立刻撲上前來,叫道:“老爺!您可回來了!”
“吵什麽?”郦國譽踩着下人的背下了馬車,瞪了那咋咋呼呼的小厮一眼,“還知不知道體面兩個字怎麽寫?這是江夏侯府,不是什麽田舍翁都能進的地方!”
小厮哭喪着臉,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小的該死。老爺,老夫人怕是不行了……”
“什麽?!”郦國譽大驚失色,推開小厮,不管不顧地往府中跑去。
郦書雁也聽見了小厮的話。她想起前生那個慈祥的老婦人,不由歎了一口氣,對紫藤道:“不要叫人準備熱水了。我先去看看祖母。”
紫藤知道她和蘇太君感情好,勸道:“小姐,老夫人吉人天相,您不要太擔心。”
“吉人天相……”郦書雁輕聲道,“那都是用來騙自己的。”
紫藤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郦書雁不再理她,徑直往清輝苑的方向去了。
長安的夏日格外炎熱,一直如此。郦書雁體虛,走了一段路,臉上流了不少汗水。到了清輝苑裏,郦書雁叫住一個面生的小丫鬟,問道:“老夫人怎麽樣了?”
“回大小姐話,”那丫鬟是認得她的,“老夫人不太好,一直在念着老爺。”
郦書雁點了點頭,徑自進了蘇太君的卧室。蘇太君病後,她院裏規矩廢弛,連下人也不通報來客了。
蘇太君房裏仍然遮得嚴嚴實實的,一絲光線也透不過來,從裏到外透着死氣。郦書雁穿過碧紗櫥,看着躺在床上、雙頰深深凹陷的蘇太君,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意味。
這個掌握了郦家幾十年的老婦人,終究還是要死了。今生的蘇太君,竟然死在前生之前。郦書雁想起自己做下的事,無端端生出了愧疚之情。她上前握住蘇太君的手,輕輕說道:“祖母,是我。你怎麽樣了?”
“你這逆女,别吵了她休息。”郦國譽用袖子擦了擦通紅的眼眶,回過頭,對郦書雁說。他的語氣嚴厲,但顧忌着蘇太君沉睡不醒,聲音也就不大。
郦書雁正要說話,病床上的蘇太君卻睜開了眼睛,緩緩說道:“是……雁丫頭?”
“是我。”郦書雁握緊了蘇太君的手。
郦國譽無奈地看了蘇太君一眼,勸道:“娘,您身子不好,先養一養精神,再和她說話吧……”
“我做什麽,還要你教麽?”蘇太君空洞的眼神陡然淩厲,瞪着郦國譽,“你出去,我有話要和雁兒說。”
郦國譽不知所措,隻好連連向蘇太君請罪,退了出去。
他走後,蘇太君的眼睛又閉上了。她蒼老的腮邊滾下一滴淚水:“雁兒啊……”
“是,祖母。”郦書雁輕聲回答。
“我大概是活不成了……”蘇太君費力地轉過頭,“你前途無量。日後你有了什麽造化,記得幫襯着家裏。”
郦書雁道:“是。”
“春榮,你出去。”蘇太君又道。春榮不情願地看了郦書雁一眼,勉強笑道:“老夫人,您若是有什麽事,奴婢在這裏,也方便伺候。”
春榮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膽子?郦書雁起了疑,轉頭瞪着春榮,冷聲道:“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