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花廳大門,見郦綽正等着她。郦綽看見她,笑道:“妹妹,今天過得如何?”
“不太好。不過,恐怕郦碧萱更不好。”郦書雁在主位坐定,回答郦綽。
郦綽絲毫不以爲奇,道:“哦,那就方便了。——妹妹,你的嫁妝有着落了。”
郦書雁并不缺錢,對嫁妝本身毫無興趣。她所感興趣的,隻是爲難艾姨娘而已。她淡淡道:“哦。”
郦綽卻沒被她的冷淡影響,興沖沖道:“蘇姨娘身上,果然有不少秘密。我這兩天花了不少時間,才撬開她的嘴。”
“怎麽撬開的?”郦書雁問道。
“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我當然是用威逼利誘的法子撬開的。”郦綽有些不滿,“難道你怕我刑求她?”
“我怕。”郦書雁毫不客氣,直直地點頭。現在,誰也拿不準蘇太君會不會把蘇姨娘拉回内院。如果郦綽在她身上留下了什麽痕迹——比如斷指、烙印,倒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郦綽讨了個沒趣,哼了一聲,又道:“總之,艾氏把府裏瞞得滴水不漏,在外頭留下的把柄卻不少。我已經掌握了其中一部分,你的嫁妝有希望了。”
“好,我必不會忘了哥哥的好處。”郦書雁微笑道。
郦綽輕笑:“妹妹果然是懂事的人。不過,我現在更想要的不是錢财。”
“我知道,可我沒法子給你。就是有辦法,我也不會給你。”郦書雁直白地說道。她清澈的雙目盯着郦綽,緩緩道,“國朝沿前朝舊例,以科考取士,這是大哥跻身上流的正道。”
他要的不是錢,就必然是權。但是,如果靠她上位,郦綽身上就會留下洗不掉的污點。這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一時的錯誤要用一生才能彌補。
郦綽不以爲然地笑道:“你還是太小心了。罷了,我也不逼你。左右我自己也能考中。”
郦書雁抿了抿蒼白的唇,下了逐客令:“哥哥,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做。你先走吧。”
郦綽笑道:“那我就走了。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郦書雁目送郦綽離開,起身去了書房。前世她曾經細心找過一切有關徐繹之的東西,到了現在,她還依稀記得徐繹之的考卷内容。她想做的,是把徐繹之的考卷謄抄下來,再逆推出考試題目。
至于這份題目會不會到郦綽手上……就要看他有多大的潛力了。
郦書雁推開門,倒吸一口冷氣,被窗邊的雪白身影吓得連心跳都停了一停。她連忙關上門,走到慕容清面前,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她心裏既有說不清楚的竊喜,也有埋怨。慕容清上次私會她,攪出了好大風波,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慕容清替她把一縷松散的鬓發别到耳後,低聲道:“我隻是來看看罷了,沒什麽目的。知道你安全……我就可以走了。”
郦書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拉住慕容清的手,道:“你先别走。——你今天問我那句話,是爲了什麽?”
慕容清不自在地别過目光,不肯看郦書雁。他問出那句話,其實是因爲聽見郦書雁回答豆盧徽雲的話,心中不舒服。隻是,這樣的原因,他是絕對不肯說出來的。
他不說,郦書雁也能猜出個大概。她思量了一會,才小聲說道:“世子,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你對我好得很,說不上是打擾。那陣子實在不方便,我不得不那麽講。”
她對慕容清的容忍界限,實際上已經很寬容了。郦書雁連郦綽的親近舉動都覺得難以忍受,卻能接受慕容清觸摸自己。前世的她并未認真愛慕過徐繹之,從不知道什麽是兩情相悅,隻知道什麽是恨之入骨。今生,她也不知道對慕容清的情感是不是愛,隻知道自己對他很是寬容。
她有意誤導慕容清,也是爲了讓他在這危急存亡之秋,不至于和自己鬧出什麽矛盾來。
慕容清茶褐色的雙瞳驟然一亮,嘴角揚了起來:“那就好。”
不過是簡單的三個字,他卻說得情意綿綿,像是在說什麽了不得的話一樣。郦書雁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不自覺地避開了他的眼神。慕容清也不介意,笑着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郦書雁,說道:“我前些日子抄了一本琴譜,剛好适合你用。——你家裏不太平,我先走了。”
郦書雁看向他的背影,竟隐約覺得,他臉上應該是微微發紅的。她不禁笑了起來,低頭看着手上的減字樂譜。